三日後,京城中發生兩件大事。
一是陳王即位,正式稱帝,改年號為泰安。
二是新帝下旨,令平叛大軍前往晉王封地討伐。
大軍離京之時,新帝親往城頭相送。
冷清許久的街頭再度人滿為患。
百姓們遠遠看著天子儀仗,議論紛紛。
“這回打完總該消停了吧。”問話之人滿眼期待。
“不好說啊。”一名老者歎了口氣,“皇帝不等明年就換了年號,如此倉促,怕是朝中內憂外患,難得清靜。”
“廢帝無德,永壽這年號改就改了,於我們有何大礙?”
老者搖頭:“青州的叛軍還未平定,又有藩王生亂,這仗一打起來,可沒那麼好收場。”
“誰在妖言惑眾?”一群士兵巡邏至此,聽見議論,推開人群。
“把這幾個都帶走!”領頭的將官下令。
眾人害怕地往後躲開,就見剛才說話的幾人,連同那名老者一起,通通被士兵拖了出去。
將官的目光嚴厲地掃過在場諸人,高聲喝道:“都給我把嘴閉好,妄議國事者,脊杖五十!”
這話一出,方才還在騷動的人群瞬間噤聲。
那可是脊杖,每一棒都打在背上,彆說五十下,就算十下二十下也能打死人,即使運氣好沒死,送回家也是半殘的命。
眾人臉上無不露出畏懼之色,將官見狀,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走,去下個路口。”
士兵們走後,呆立的人群一哄而散。
這世道太可怕了,看個熱鬨也要被抓,京中的人素來喜歡針砭時弊,就連廢帝在時,也有人敢當街抱怨,眼下卻讓他們真正見識到,何為禍從口出。
不到半日工夫,街上圍觀的百姓紛紛散去。
直到深夜,京兆尹王豐才回到家中。
京兆尹夫人左等右等,終於等回了丈夫。
“不是都按時下值嗎?怎麼今日這麼晚才回來?”她抱怨道。
王豐張開雙臂,讓妻子替自己脫下官服。
他穿著一身裡衣,走到床邊,無聲坐下。
京兆尹夫人見他神色有異,小聲問道:“誰惹你不高興了?”
王豐雙手扶著膝蓋,沉默半晌:“我這官怕是做不久了。”
“為何?”京兆尹夫人扔下官服,來到他身旁,“你得罪宰相大人了?”
王豐苦笑一聲:“今日好些百姓上府衙哭訴,說他們的家人被金吾衛抓走,想見見活人求個安心。”
京兆尹夫人疑惑道:“他們家人犯了什麼事?怎麼會被金吾衛抓走?又怎會求到京兆府來?”
王豐用兩手搓了把臉,疲憊的聲音從掌心底下傳出:“還能為什麼事?你也知道,京裡的人向來嘴碎,無論在家裡外頭,嘴上都沒個把門兒的。如今新帝剛剛登基,宰相唯恐有不好聽的話傳進他耳裡,特意派人在街頭巡邏,凡是議論國事者,統統抓走。”
京兆尹夫人“啊”了聲,抬手捂住嘴,轉頭朝四下看看:“我今日在家中閒話了兩句,不會也被抓吧?”
王豐從指縫裡露出一隻眼睛看她:“你說什麼了?”
“倒也沒說什麼,”京兆尹夫人道,“就是好奇那蘇青冉什麼來頭,我聽人說,他是宰相的私生子?”
王豐閉了閉眼,啞聲笑了笑:“你管他什麼來頭,咱們女兒又不嫁他。”
“那是,”京兆尹夫人一甩帕子,“那人來路不明,再怎麼年輕有為也不能找他。”
王豐垂著腦袋:“夫人,若我將來外放,或是辭官,你會與我和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