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安寧的頭發仍未全乾,衣上的泥點清晰可見,顯然從回來到現在就沒歇過。
雁安寧道:“你是我哥,我不照顧你,誰來照顧你?”
雁長空心中一暖。
自從聽到自己的傷勢,他看似鎮靜,心裡卻亂作一團。
唯一還算安慰的是,他不是兩手兩腿俱廢,他的右手和左腿還能用。
但這僅僅是自我安慰罷了。
他隻是不想讓妹妹難過,才故作鎮定。
眼下,看著雁安寧為了照顧他,忙得腳不沾地,雁長空不禁覺得,自己這個做哥哥的太沒用。
“安寧,你放心,”他出聲道,“就算成了殘廢,我也不會讓你們受委屈。”
雁安寧身形一頓,沒有回頭。
“我隻要你活著。”她低聲道。
雁長空靜了靜:“我的腿還在嗎?”
他身子不能動,勉強能看見自己的左臂,卻看不到腿上的狀況。
他無法想象自己的身體有殘缺,但身為將領,他必須儘快接受這個現實。
雁安寧朝他看了眼,微不可見點點頭。
雁長空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至少看上去不是殘廢。”
他這麼一說,雁安寧卻像要哭的樣子,一雙眼睛淚汪汪的,望著他一言不發。
雁長空見她眼淚要掉不掉,卻又強忍著不肯哭出來,不由心生愧疚。
“行了,”他坦然道,“從我頭一回跟爹爹上戰場,我就知道,我隨時可能掉腦袋,眼下不過是廢了隻手和腿,這不算什麼。”
雁安寧吸吸鼻子:“你彆裝了,我知道你在意。”
雁長空默了片刻:“誰能不在意。”
他頓了頓,又道:“但就像你說的,我還活著。”
他在跳崖時,早已做好粉身碎骨的準備,如今能活著見到家人,還有什麼可抱怨。
“你讓我再難過一陣就好。”他輕聲道。
雁安寧“嗯”了聲,不再說話。
她用棉布包住陶罐的把手,將陶罐從火上拿開。
她舀了一碗粥,放在一旁略涼了會兒,端到雁長空麵前。
她將一個軟枕放到雁長空胸口下方,將他上半身墊高,這才在榻前坐下。
“你背上的傷也很重,現在還不能起身。”她舀了一勺粥,“我喂你。”
雁長空見她細致妥帖地照顧自己,笑道:“這回不是麻沸散了?”
他還記得她之前灌他麻沸散的時候,又快又急,簡直恨不能將整隻碗塞他嘴裡。
雁安寧嘴角一抽:“那不是怕你疼嗎?”
雁長空輕歎口氣:“沒想到我還有讓你照顧的一天。”
“知道就好,”雁安寧道,“記得謝我。”
雁長空失笑:“你這性子,半點也不肯吃虧。”
他吃下一口粥,目光掃向帳外:“外麵戰事如何?”
雁安寧見他已有心思打聽戰事,心頭一鬆。
她舀起一勺粥,吹了吹羹匙上的熱氣,應道:“你進山後,老姚他們被新來的青州軍困在饅頭山,如今已經突圍,老穆率兵趕到,兩邊會合,正在與青州軍交戰。”
雁長空聽她三言兩語說清眼下的狀況,略微放了心。
“百裡囂呢?”他想起自己兩次醒來都沒見過那人,不禁好奇。
雁安寧將藥粥喂他嘴裡,慢慢道:“他閒不住,幫忙去了。”
雁長空一怔,隨即輕哼了聲:“倒是挺會討好。”
話音未落,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老穆掀簾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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