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長空握緊刀柄,忽而展眉:“你說得對,咱們雁家的孩子可不會怕血。”
雁安寧托住他的胳膊:“彆人的血我不怕,你得小心彆把傷口迸開,軍醫忙了一整天,你總該讓人歇歇。”
雁長空輕聲一笑:“砍個頭而已,還費不了多大勁。”
他與雁安寧來到蘭嘯天跟前。
綁在木樁上的人像是被他倆驚醒,低垂的頭顱動了動,慢慢抬起臉來。
那張臉比受刑前更加蒼老了幾分,仿佛被鬼吸乾了精血,枯瘦中透著死氣。
蘭嘯天被卸了下巴,口不能言,從喉嚨裡發出微弱的呼哧聲響,聽上去像在求饒。
他茫然地側著頭,身體因恐懼而緊張地顫抖。
他雖目不能視,但受刑的痛苦已深入骨髓。
他再沒了不可一世的氣焰,更沒有視死如歸的慷慨,此時的他,比他身上的蚊蠅更加脆弱。
雁安寧看他一眼,鬆開雁長空的胳膊。
“他這樣子,就算被爹看見,也不會覺得有趣,”她往旁讓開兩步,“哥,動手吧。”
刀光在暗夜中劃出一絲冷芒,如流星一閃即逝。
一顆醜陋的頭顱連同一截木樁掉到地上。
那顆頭滾了滾,滾到雁安寧腳邊。
雁安寧正要撿起它,伸出的手被人“啪”地一拍。
“這種臟東西,你碰它做什麼?”雁長空攔住她,“去叫他來。”
雁安寧怔了怔,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百裡囂,”她朝火盆那邊喊道,“過來幫忙。”
不一會兒,香爐邊多了一杯酒,一顆人頭。
火盆裡烈焰熊熊,三人扔入的紙錢與元寶在火光中化為灰燼。
雁安寧提起籃子,將籃底最後幾隻元寶倒了進去。
她拍拍籃底,唉聲歎氣:“還是買少了。”
她放下籃子,雙手合十,朝火盆恭敬地拜了拜,嘴裡念道:“爹,你省著點兒花,等咱們回了梁州,再給你多燒些。”
雁長空好笑地搖搖頭,默然片刻,看向百裡囂。
“你這趟和我們去梁州嗎?”他不怎麼情願地問道。
百裡囂挑眉,心知這位大舅子終於鬆了口,嘴角一揚,應道:“自然。”
雁長空見他答得理所當然,隻覺胸口又堵了堵。
“安寧,”他喚道,“扶我進帳。”
雁安寧爽快應了聲,對百裡囂道:“你還有傷,早點兒去歇著吧。”
話音未落,就聽她家兄長咳了兩聲。
雁安寧轉頭,見雁長空捂著胸口,一副重傷虛弱的模樣,趕緊扶住他,數落道:“都說了你傷得不輕,還出來逞能,這下好了吧,是不是傷口又裂開了?我馬上叫人給你看看。”
她說著就要讓親兵去找軍醫。
雁長空被妹妹當著準妹夫的麵念叨了一通,說不出到底是舒坦還是難受。
他決定不再受此折磨,揮開雁安寧的手:“行了,我沒事,你們都回去吧。”
他把人打發走,見雁安寧與百裡囂本是一前一後,走著走著就變成並肩而行,月光將兩人的身影拉長,影子交疊在一起,更顯得親密無間。
他默默按了按額角,站在帳前,望著天上的明月,忽覺有些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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