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印禦景。
狄陌回家前的約半個小時。
街頭咖啡店的臨窗位置，坐著一名盛裝的少女，精心編織的頭發，精致的淺妝，還有引人頻頻側目的禮裙。
配合腿邊的行李箱，給人一種在逃公主的感覺。
她還真是。
夜間不是咖啡店的營業高峰時期，隻有偶然出現的逆生物鐘工作者會來捎上一杯以便迎接夜以繼日的工作，帶著好奇心匆匆瞥一眼就離去。
由於室內外的溫差，窗玻璃上掛著薄薄的水霧，從外邊看不見裡麵的人，隻有模糊的輪廓。
咖啡店的員工雖然心存疑惑，但他們沒有多說什麼。這一帶是高檔住宅區，打扮漂亮的富家千金不在少數，店裡也很常見；加上臨近年底，出行和返鄉的旅客也在增多。
隻是打扮漂亮和攜帶行李兩種組合起來就有點驢唇不對馬嘴的違和感。
這裡離高鐵站和機場都有著不短的距離，可能是在等人吧。
什麼人能讓這等美麗又可愛的小姑娘等上一個多小時啊喂。
少女麵前的手機震動，她急不可耐地接通來電。
“他快到了，下一個轉角，你馬上就能見到。接下來就交給你了。”從手機裡傳出的是公事公辦語氣的女聲。
“謝謝。”少女打起精神，往窗外的街角看去，懷著期待和不安。
“不用客氣，我隻是聽從小姐的吩咐。”電話那一頭，蘇慕麵無表情地看著平板電腦上的地圖，上麵一顆代表目標人物的紅點正在緩慢移動。
“那請你替我向墨大小姐轉達謝意。”洛瓔補充一句，基本的禮節要儘到。
“小姐就在我邊上，她聽得到。”蘇慕轉頭看了一眼坐在斜對麵，閉目不語的墨穎然。
“墨大小姐，也見過他的‘那個樣子’嗎？”洛瓔說出困擾許久的疑問，雖然答案是肯定的。
“兩年…應該說是兩年半以前了。”蘇慕在墨大小姐的默許下透露些許曆史，“從你的描述來看，這兩年半裡，他的情況又惡化了。”
洛瓔回想起一個多小時前，錢塘湖邊上發生的一切，櫻桃小嘴抿成一條線。
他有病。
很難相信一個平日裡親切友好幽默風趣，認真起來穩重可靠才華橫溢，最近更是頻頻亮相出儘風頭的光鮮少年，竟然這般毫無…毫無“存在感”。
指的是他對自身存在的感知。
這一周裡對她予取予求，給足了安全感和獲得感，甚至還有幸福感的小男生，一直以來都在否定他自身的“存在感”。
想到這些，洛瓔從那個並不雄偉的身影裡掠奪侵占而來的幸福感，都變成了負罪感。
也是多虧了這一份負罪感，讓她沒有腦子一熱接受了他的“付出”。
“他們不需要的‘狄陌’，給你也無妨。”
他是這麼說的。
這是他犯病的時候說的。
但她完全可以裝作不知情，坦然接受他全身心的付出，以“給予他存在感”的救世主身份，成為他唯一的光，名正言順地吞噬他的一切。
她有機會這麼做，今天是她的主場，隻要她願意的話，連墨大小姐都無法阻止。
“狄陌，你混蛋！”
沒人知道她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有多後悔，後悔到無法麵對，後悔到落荒而逃。
洛瓔很後悔，但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這麼說、也這麼做。
魂牽夢縈的小小身影出現在街角，少女對著電話交代了一聲便掛斷，然後從少年進入小區後開始十分鐘倒計時。
“晚上好，歡迎回家，尊貴的業主小姐。”門口的保安自然認識這位美得出塵的小公主，十分富有職業精神地敬禮示意。
他說的是“回家”是嗎？
對，就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