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的冬天,注定是漫長的。
三叔在私人牙科診所裡麵,取出腿裡的子彈,打上破傷風和消炎藥,一直到夜幕降臨,這才從診所出來。
離開之前,他還給了那中年牙醫兩千塊錢的手術費和封口費,讓他彆到處亂說話。
夜裡天氣開始轉冷。
街上不少行人都穿著毛衣或者羽絨服。
天空開始下起小雨。
南方的冬雨,又冷又粘,似要鑽進骨頭裡麵去給人冰冷。
三叔和陳小寶在邕江邊找到了一家幽靜的小旅館,便在這邊住下養傷。
真實的槍傷,可不像是電視劇裡麵演的那麼輕易就能痊愈。
子彈在肌肉裡麵形成爆破性傷害,斷裂的肌肉要想重新長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而且就算是傷口愈合了,以後會不會變成瘸子,那還得兩說。
三叔就打算在南寧這邊養傷,等到明年春天再離開。
這邊是樓先生的地盤,他在樓先生腳底下養傷,也算是一種保障,至少八局門的人不敢輕易來找他算賬。
這些天三叔一直都躺在床上,吃的穿的,都讓陳小寶去外麵買齊。
躺在床上久了,就會無所事事。
三叔開始關心起佛手爺和周翔安那一件事兒,心想著佛手爺此時應該已經去桂林溜達了一圈回到了廣州。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把周翔安搞掉。
於是就打電話給佛手爺,看看情況如何。
果不其然,佛手爺已經回到廣州了,三叔這個電話打過去,接聽的人,是佛手爺本人。
當三叔詢問周翔安的情況的時候,佛手爺嗬嗬一笑,說:
“搞定了。”
三叔一愣,總覺得佛手爺說得太過輕鬆,不像是真話。
於是便又追問:“佛手爺,您能否對我說一說詳細過程?”
佛手爺就說:“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之前你不是將你假死的照片寄給了我嗎?”
“我就拿著你這些照片去找他,你猜他怎麼找?”
“怎麼找?”三叔問。
佛手爺一笑:“就如玉袁老弟你之前猜測的一樣,他追根究底,問我在哪裡殺了你,把你埋在了哪裡。”
“我就說,在桂林啊,至於埋在哪裡,這可就不知道了,因為我把你剁碎了扔進漓江裡麵了。”
“漓江的水真清澈啊,沒點兒營養,魚兒都很瘦,所以我這肉一扔下去,一大群魚兒就來搶食。我就對周翔安說,周先生您若是想去找朱玉袁的屍體,恐怕隻能將整一條漓江的魚都抓起來,挖開它們的肚子,才能找到那麼一丁半點。”
“結果我這麼一說,周翔安就無話可說了。”
三叔嗬嗬笑:“他自然無話可說,畢竟佛手爺您真的去了一趟桂林,而我也曾出現在桂林,周翔安就算是派了眼線來這邊,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佛手爺也跟著笑:“那是自然。”
“我還利用你給我的照片,和周翔安那老頭談判,讓他把手頭上攢著的所有我的黑料,都交了出來。”
“其實之前他已經將一部分料給我了,我知道他還留有後手,但是說破不看破,我就按照他的吩咐去殺你,等‘殺’完了,我就威脅他,說:‘要是你不將我的所有料都給回我,那很抱歉,我會去找警察大隊長陳忠道自首,說我殺了人,而背後指示者是你!’你猜周翔安聽了這話什麼反應?”
我三叔就說:“他的表情肯定很精彩吧。”
佛手爺就說:“那是相當精彩,紅一片,白一片,黑一片,紫一片,五顏六色!”
“他想要硬著頭皮撐下去,說我沒有證據吹他不脹,我就直接從口袋裡取出了一根錄音筆,將剛錄下的錄音播放給他聽,並對他說,現在有證據了。”
“結果周翔安那老頭,一下子就軟了,然後乖乖將我的料都交回給了我。”
“然後我再將你給我的那些料,全部匿名送給陳忠道,結果不出一個禮拜,天弘服裝設計公司就被查了,就在前天,周翔安也被帶走了。”
三叔聽了這話,嗬嗬一笑:“佛手爺,您果然是個高人,厲害了!”
佛手爺笑笑,謙虛道:“哪裡話,這還不是玉袁老弟你及時給我補上了窟窿?要是你之前沒提醒我,我就對周翔安說把你埋在山裡了,如此一來,周翔安肯定會追根究底,我這邊也就沒可能那麼快局成得手。”
三叔靠在床邊,一隻手拿著電話聽筒,一隻手在敲擊著床邊的木板桌麵,眼珠子轉動著,若有所思。
直覺告訴他,佛手爺這話摻著虛假的成分,但是如今他遠在廣西南寧,而且腿上有傷,沒法去打探廣州那邊發生的事情。
而且他現在隻想著退出江湖,不想再理會那麼多,現在他已經抽身出來,不應該再倒回去插一腳,於是就沒再追問下去,隻說道:
“既然佛手爺您為我除了這個隱患,那真的太感謝您了!”
佛手爺一笑置之:“哪裡話,咱們這隻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誰也不欠誰的。”
“玉袁老弟,若是沒其他什麼事的話,我就掛了,我這邊店鋪還有許多事兒要做呢。”
“行!以後有時間再聊!再見!”
三叔掛了電話,歎氣一聲。
心裡總覺得有些不踏實。
突然想到,他忘了問吳永那邊的情況了!
之前吳永被三叔逮住,讓李小菲關押在了市橋那邊的偏僻房子,這吳永出來之後,肯定會攪局!
他一攪局,佛手爺又怎麼可能會那麼輕易就把周翔安坑死?
佛手爺剛說的話有漏洞啊!
不過現在電話都已經掛了,也不好意思再打回給佛手爺。
就算打過去了,佛手爺也未必會告訴他真相。
算了算了,就這樣吧,一蓑煙雨任平生,不再過問江湖恩怨。
而另一邊,佛手爺剛剛掛了電話,管家陳大周就走了進來,說道:
“李先生,周翔安來了,他說要來見您。”
佛手爺一笑,“好,既然來了,那我就會一會他。”
陳大周這時又說:“他還帶了一個人過來。”
佛手爺一愣,“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