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本就無常,就如風吹落葉,葉子搖曳在風中,飄零無序,落到哪裡,就爛在哪裡。
這種過程是每個人都要經曆的,也是要接受的。
可是林微音突然查出惡性腫瘤,對三叔和李愛英而言,依舊是一個無法讓人接受的晴天霹靂。
林微音也無法接受這種結果,她還很年輕,她是學文學的,精神裡富有浪漫主義色彩,她還想要著書立說,寫出影響後世的經典文學,就如海明威,就如馬爾克斯,就如傑克倫敦,隻可惜現在她積攢了不少人生素材,卻一個字都還沒開始寫,一切就要結束了。
知道結果,那就算是無法接受,也要試著去接受。
接下來,林微音反而一反常態,變得平靜無比,甚至還能保持微笑,然後積極配合治療。
不得不說,她的內心其實已經足夠強大。
隻是現實的殘酷,並非你足夠強大,就能夠扭轉一切。
治療的過程很痛苦,手術切除腫瘤,然後接二連三的化療和放療,化療放療的副作用大得可怕,林微音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積極治療了兩個多月,可惡性腫瘤還是轉移了,轉到肝臟,然後是胃部,然後是淋巴,最後擴散全身。
三叔和李愛英為了湊醫藥費,瘋狂到處去借錢,還好在這節骨眼,有聶小紅願意幫一把,借了他們近五十萬。
為此聶小紅還和她老公吵了個翻天,差點就離婚。
可這些錢,卻終究沒有挽回林微音的性命。
1988年2月3號這一天,林微音還是去了。
再過一天4號就是立春,春天近在眼前,觸手可及,可是林微音卻還是沒能熬過寒冬。
折騰了一個冬天,三叔和李愛英都已經身心疲憊,就算是再大的悲傷,也不會歇斯底裡地叫喊出來。
他們麵無表情,在醫院開了死亡證明,然後麻木地帶著林微音的遺體去火化,火化過後,帶回林微音的家鄉蕪湖南陵縣去安葬。
在那邊舉行了個不大不小的喪葬儀式,請了全村人吃飯,抬棺,下棺,封棺,等等環節,弄完之後,人儘散去,隻剩下一地的狼藉。
李愛英痛失愛女之後,老得很快,以前還風韻猶存,一轉眼,就人老珠黃了,臉上的皺紋如爬山虎那樣,拚命往她臉上、眼角上、額頭上爬。
三叔見她一個人在南陵鄉下很是寂寞,就和她商量,要不去聶小紅的內衣店工作,就算是搞衛生打下手,也有個伴,不會這麼落寞。
李愛英聽了這話,心中情緒複雜,因為她知道,我三叔說出這些話,就已經間接表明,他要離開南陵縣,出去乾活。
不過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這半年來,他們為了治療林微音的病,借了太多太多的錢,而且這些錢都是以我三叔的名義去借的,折騰了大半年,最後化作一場空,還背了一身的債務。
現在,我三叔得去賺錢還債了。
特彆是聶小紅借給他們的錢,就算人家不要,自己也得還。
那是一份特彆珍重的人情。
這世界上沒有幾個人,會在你陷入泥淖的時候願意給你拉一把手。
而聶小紅就願意了。
於是李愛英點了點頭,說:
“成吧,明天我們就一起會蕪湖,然後我去給聶小紅打下手,玉袁啊,這半年辛苦你了,今後你想去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要是看中了彆的女人,也彆不好意思,你還年輕,日子還久得很呢。”
三叔苦澀一笑,說:“媽,微音永遠活在我心裡。”
又說:“您放心好了,等我賺了錢,還了債,我一定會找個好房子,再請個好傭人,然後讓您重新住進大房子,過上舒舒服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