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其功畏罪自殺,鄭天祁被抓,天奇保健品公司被查,這麼大的事兒,早就傳遍了整個廣州的大街小巷。
街坊鄰居在茶樓裡頭歎茶的時候,每每說起這件事,都對警察的辦案能力稱讚不已,說這是為民除害,天奇保健品公司那些垃圾產品,誇得天花亂墜,實則沒個吊用,竟然還賣得老貴,忽悠中老年人去購買,真是沒良心。
又說鄭其功以前是搞黑的,做了很多沒良心的事情,後來洗白了才成為古董協會副會長,如今算是報應來了,雲雲。
總而言之,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鄭家傾覆,沒一個人願意出來幫助,最苦的,莫過於鄭天祁的母親,家裡被查,資產被凍結,一夜間從上流社會的貴婦,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這段時間她搬出了鄭家豪宅,住在了一個破舊小屋子裡麵,不知誰打探到了她的住所,還將消息散播了出去,結果引來無數閒得蛋疼的好事者,帶著隔夜飯,壞雞蛋,爛菜葉等東西,見她一出門就往她身上扔。
鄭母身體上和精神上都備受折磨,最後唯有狼狽離開,回娘家去躲一躲。
這些事情,在廣州已經鬨得沸沸揚揚,可早在清明就離開了廣州,回了老家禮溪村的我三叔,卻毫不知情。
時間倒回清明前一天,那時候三叔坐著大巴車,回到佛岡,再經佛岡輾轉回到高崗。
我們那邊清明祭祖,需要鞭炮、大公雞、酒水、艾糍【也就是清明果】、香燭等東西,三叔便在高崗街買齊了東西,然後再乘坐一輛拖拉機,回禮溪村。
回到村子,發現當時去三水種菜的我爸已經回來,他正在用鋤頭在門前鋤草。
見到我三叔回來,我爸很是高興:
“阿袁,回來了啊!”
“好久沒見你了,你變壯了好多!”
說著,連忙放下鋤頭,替我把將大公雞、鞭炮等東西拿進屋裡,三叔就問:
“二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爸就說:“昨天下午回來的,我看這老屋周圍長滿了雜草,屋頂都漏水了,就想著今天抽空收拾一下。”
“這些年你都在做什麼?”我爸一邊斟茶,一邊問道。
三叔如實說道:“撈偏。”
我爸聽了這話,微微皺眉,用破舊的茶杯遞給我三叔一杯茶水,說:“阿袁,撈偏始終不是出路,我聽阿清哥說,你上一年年尾回來過,回了幾天,就有警察找上門來,要不是你跑得快,恐怕已經進監窗了。”【監窗,即監獄】
“聽二哥一句,不要去撈偏了,和我一起去三水種菜吧。現在行情好,我承包彆人的地來種菜,每個月能賺一兩千,就算是廣州坐辦公室的那些文化人,也沒這麼高工資。雖然辛苦了點,每天早上四點就要起來割菜,但是咱們農村出來的,早就吃慣苦頭,那一點苦還是能夠熬過去的。”
三叔看著我爸真誠的麵容,他知道我爸是為了他好,而且現在鄭天祁已經不要他,他想要在廣州混不容易,他自己其實也一直有退意,不想繼續撈偏。
於是便說:
“好,那清明過後,我就和你一起去種菜。”
我爸當時聽我三叔這麼說,很是高興,立即就一把抱住我三叔,說:“阿袁,今後咱們兄弟兩一起奮鬥,五年之內,一定要在家裡做一棟三層高的大樓!而且外麵還要貼上瓷磚!”
三叔微微一笑,“成。”
這天兩人一起收拾了老屋的瓦頂,還把整個房間都打掃清理了一遍。
按照慣例,每年清明前一晚,幾家親戚兄弟,都要聚在一起,商量一下明天“鏟地”的具體事情。【鏟地,即掃墓,因為我們那邊農村的墓地大部分都是泥土堆成的,每年清明要拿鋤頭去鋤草,客家話鋤草也叫鏟草,所以掃墓就叫鏟地。】
鏟地的事情,一般由男丁主持,嫁出去了的女的不會參與,沒嫁出去的女的,也沒什麼決定權。
我爸那一代,同父異母的兄弟加起來一共有七個,我大奶奶生的阿樣伯,阿柳伯,阿清伯,和阿梁伯,以及我親奶奶生的我大伯,我爸,我三叔。
因為阿樣伯年齡最大,這事情自然是由他帶頭做主。
於是這天晚上,七個兄弟便來到他家的破舊客廳裡麵,商量明天鏟地的事情。
因為我爺爺,我曾爺爺那幾代人丁興旺,所以現在墳地很多,二三十個,而且那時候下葬很講究風水,所以二三十個墳地的地點各不相同,遍布禮溪村周圍四麵八方的各個山頭。
阿樣伯就提出一個建議,大家分頭鏟地,這樣效率高一點,大家也不用一起去折騰一整天,到天黑才能回家。
而且看現在這天氣,明天可能會下雨,下雨的話山上濕漉漉的,地滑不好走,而且還很多蟲子,特彆是山蛭,容易鑽耳朵鼻子,所以早點搞完早點回家,這肯定對大家都是好事。
大家聽了這話,都覺得沒意見。
我三叔和我爸也同意了。
我大伯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最近得了病,老是咳嗽,渾身乏力,所以這次清明回來,並不打算走遠路,隻去近的地方形式一下就回來。
可接下來分配誰去鏟哪一墳地的時候,卻出現了分歧。
原來,分配鏟地的時候,阿樣伯,阿柳伯,阿清伯,和阿梁伯他們四人,竟然將一些路途最遠的,最不好走的墳地,都分配給了我爸和我三叔,原因隻有一句話:
你們兩個比較年輕,多走點路有好處。
我爸當時就很不爽,憑什麼我們就要去活受罪?
明天要是下雨的話,那他們恐怕得折騰到大夜晚才能回來。
而且七兄弟之中,除了阿樣伯比較老,我大伯得了病之外,其他的都是三四十歲,正直青壯年,沒病沒痛,不想多乾活,偷懶就是偷懶,竟然還理直氣壯說年輕就要多走路?
其實若是讓我爸自己選,肯定也會選一些路比較遠的墳地,畢竟他還是懂得一些尊重的,可是那四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卻沒征求過我爸和我三叔的意見,就直接決定將路遠的墳地分給他們,還說什麼是民主投票。
他們四兄弟沆瀣一氣,我三叔和我爸根本就沒有說話的餘地。再加上我大伯不爭不搶,這局麵對我爸和我三叔就更加不利了。
阿清伯見我爸當時怒氣衝衝的,就說道:“阿賢,你彆發火,既然我們這麼多兄弟,都一起決定了,那就要少數服從多數。”
我爸還想要據理力爭,至少不能將全部路遠的墳地都讓他們去鏟,可這時,我三叔卻一把摁住他的肩膀,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