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宵禁前,父子二人方匆匆回府。
先去探望心肝肉施明珠,暗示周紹為她請了太醫,再去探望鄭氏。
鄭氏自不會替傅南君遮掩,靠在迎枕上默默流淚,憔悴、蒼白、無助,受儘委屈,卻為了這個家忍辱負重。
金嬤嬤哽著聲兒,講述鄭氏是如何強撐病體,等待兒媳婦來侍疾,她又是如何三顧茅廬,連傅南君麵都沒見上,韓嬤嬤一再推搪,將她攔在菡萏院門口外,不準她見上傅南君一麵。
直至金嬤嬤講完,鄭氏方氣喘籲籲嗬斥“你這老婆子好快的嘴!不過是兒媳婦嫌棄我平日待她不夠體貼,故意耍一耍性子罷了,許是她真就病了呢?我難道能強拉她起來管家不成?我們家從來不曾這般苛待兒媳。
現今明武他嬸子接了中饋,又有幾個侄兒媳婦幫忙,我再沒有不放心的。此事便揭過了,好歹把這個年囫圇過去,彆叫外頭的人瞧了笑話。”
金嬤嬤忙打嘴,賠不是,卻一臉倔強,表示她沒有撒謊,傅南君就是故意在婆婆最艱難、最需要人幫的時刻撂挑子。
鎮國公麵上緩和“難怪一入府,便覺著府裡比往日亂了些,原是你病了的緣故。夫人早些養好身子,這個家沒你不行。”
施明武雙膝跪下,隱忍怒火道“母親辛苦了,兒子不孝,沒能娶個好媳婦侍奉您。回頭我定會效仿古人,枕邊教妻,好好教導她為人婦的規矩,教導她何為孝道。
今兒的事,彆說她沒病,就是真病了,也該爬起來,爬到棠棣院親問一問您的身子才是。母親彆氣,要怪就怪兒子,或打兒子兩下出氣也可。”
鄭氏心口熨帖,兒媳婦是個壞心眼,好在兒子孝順,沒讓他那媳婦教壞了去,忙伸手去扶長子。
“快起來,快起來!雖燒了地龍,但地上還是有些寒氣。我們家裡一個接一個倒下,我可再遭不住誰躺下了。你雖是男人,也該顧惜自個兒的身子骨,彆叫我為你操心。
南君自回府後,確實不如從前溫順,大抵鬨過一回和離,又見你負荊請罪跪求她回府,她便自覺拿了喬了。
欸,說來也是我的錯,當初該我親自去接她回來的——也實是沒料到,施窈一打岔,出了個餿主意,便早早將她接了回來,沒輪到我登場。咱們做長輩的,沒與親家說上話,不然也不是今日這個局麵。”
施明武越發羞愧,咬牙道“母親千萬彆自責,與您不相乾,她鬨和離鬨得莫名其妙,隻因做了個噩夢罷了。母親且等著,此事兒子定會給您個交代!”
他暗忖,沒提傅南君嫉妒珠珠,是他給傅南君在這個家留的最後一點體麵。
他已做到仁至義儘,若傅南君不識相,繼續鬨,便彆怪他無情!
說罷,他轉身便出了棠棣院,怒氣衝衝直奔菡萏院。
“明武!明武!”鄭氏裝模作樣伸出手焦急喊,“你回來!千萬彆衝動,彆為了我,跟你媳婦吵架啊!”
鎮國公握了她的手塞回被子,國字臉一如既往的嚴肅,道“你任他去吧,明武說得對,枕邊教妻。我們做公婆的,始終不好插手兒媳的教養,更不好拿此事去詰問老太傅。
少思少慮,好好養病。明暉沒娶媳婦,明珠還沒定親,明瑋和他媳婦躺著,這一堆爛攤子,都得你張羅。”
鄭氏心道,她病倒下,府裡倒沒亂糟糟的,長房卻沒了主心骨,她這刻板了一輩子從來不會對她溫柔的夫君,倒是終於看見她的辛苦,不說她在家裡享清福了。
金嬤嬤抽了迎枕,鄭氏躺下去,遞給她一個眼神,示意菡萏院有什麼風吹草動及時告訴。
今晚她定要聽了那邊的好消息,方能安眠。
?
施明武大步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