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沈韻說,就是想看看你。
枇杷伸手擦拭對方頭發的動作一頓。
他驚訝地抬起眼皮,發現沈韻的臉上也是一樣的困惑,似乎也對自己說過的話感到不解。
“你也許是太累了。”枇杷輕聲道。
“是啊,大概吧。”沈韻笑了一下,長長的睫毛垂落下來遮住眼底的情緒,他按了一下自己的額角,“我好像有些困了。”
“再等等吧,現在就睡的話會頭疼的。”
枇杷說,又重新取過一條乾毛巾墊在沈韻半乾不乾的長發下。
沈韻點頭,就那麼坐在了床沿。
枇杷看慣了對方一絲不苟的利落模樣,第一次看到沈韻把頭發披下來,被擦得稍許淩亂的發絲垂落在臉側,看起來顯小了不少。
——不過,其實原本沈韻今年也才十九而已。
枇杷瞧著那張困倦中透出稍許憔悴的麵孔,看著上頭隱約的血痕,想了想轉身準備出去。
“你又去哪裡?”沈韻問。
“去拿些藥粉。”枇杷回答,“散淤的。”
“不用,有酒就好。”
沈韻乾脆地拒絕,對上少年遲疑的目光,轉而又道“你覺得有必要的話,就去拿吧。”
“嗯。”枇杷聞言點點頭,很輕地笑了一下。
看著少年轉身出去,聽著對方在外間走來走去,一個個有條不紊地拉開抽屜又把抽屜退回去的輕響,沈韻的心裡莫名湧起一陣前所未有的安心感覺。
大概是因為不久前,自己才了解了一件長久以來的牽絆。
就在約莫一刻鐘之前,沈韻又一次被自己的父親指著鼻子,以反省的名義趕出了家門。
這不是第一次,但他想,大概會是最後一次了。
然後走到半路,天很突然地下起雨來。
就像是……母親死去的那個午後。
沈韻的娘親是自縊而亡,十分不體麵的死法,還挑在了婆母生日的日子。明擺著是一種無聲的挑釁。
可是殺死自己算什麼本事呢?
沈韻不懂,如果這段感情非得以某個人的死亡結尾,該死的難道不應該是作為負心漢流連花叢、癡迷歌姬的父親嗎?
可是後來無意間看見母親留下的絕筆,沈韻才知曉,母親的死比起恨,更多的是求而不得的愛。
她無法忍受父親的背叛,又無法忍受舍棄背叛自己的父親。才會以那樣決絕又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一切無非是為了對方永遠記住自己。
讀完那封遺書,沈韻感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荒誕。
他想,自己大概是一輩子都無法理解母親對於父親這種愛。
但有一件事確鑿無疑,他的母親並不愛他。
因為在那封充斥著愛恨糾葛的書信當中,洋洋灑灑地說了許多,唯獨沒有對他的眷戀和愧疚。
——真是個無情的女人。
沈韻想,又或者是因為,過於徹底地將自己的愛恨都傾注在了另一個人身上,所以已經無力再去彆人了,整個彆人裡自然也包括了他這個兒子和母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