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少年說起他喜歡的那個人,黎宵混沌的大腦再次疼痛起來。
他不懂——
為什麼好不容易等來的人,來了又要離開?
為什麼自己會被困在這個地方,被鐵鏈鎖住頸項和手腳不得動彈?
而且自己喜歡的人不就是……不就是……
“喻輕舟……”
晃動的光影之中,是男子沉默的側臉。
順著男子的視線看去,敞開的窗外,他發現對方又在盯著院子的角落裡那棵不起眼的枇杷樹看了。
正是初夏的光景,潔白廣玉蘭垂下碩大的芬芳花朵,粉色的合歡也在微風中搖曳生姿,淺綠色的蝴蝶在陽光下蹁躚飛舞……
無論哪一樣都是要比那棵小樹來得有意思的。
就算拋開那些不說,難道自己一個大活人還比不上那些不會說話不會動的花花草草?
“喻輕舟。”
黎宵又喚了一次。
這一次,男子終於像是回過神來,瞧著他露出一個恍然的微笑。
“阿宵,你來了啊。”
“什麼叫我來了。”少年氣咻咻地鼓起腮幫子,抱著胳膊道,“本少爺可是站在這兒好一會兒了。”
“是麼。”男子依舊語氣平靜,看向黎宵的眼中笑意溫和。
然而,麵對男子的好脾氣,黎宵隻感到自己被敷衍了。
這語氣這態度……
分明就是把自己當做不懂事的小孩子在哄。
雖然自己的年紀確實是比對方小上那麼一丟丟,但是,他今年也有十五歲了。
試問,十五歲什麼概念?
就是……就是談戀愛的時候就算做些親親抱抱之外的事情,都不用擔心逮進去的年紀了。
可喻輕舟對黎宵的認知仿佛永遠都停留在黎宵的九歲。
那一年小少爺因為和家裡人鬨彆扭,雄心壯誌地打算離家出走。結果沒走多遠就後悔了,想回去卻發現自己迷路了。
還差一點栽在人販子的手裡。
萬分危急的時刻,一個人從天而降,不僅救幼小的孩童於水火之中,還將那個該死的人販子扭送去了附近的警局。
那個猶如神明般天降正義的男子便是喻輕舟。
不過那時候,喻輕舟更年輕一些,還是一名在校大學生。
黎宵一直記得那時喻輕舟一拳揍翻那個微縮中年男的颯爽英姿,然後從地上把嚇到腿軟的小少爺輕輕抱起來,溫聲安慰的場景。
那個時候,黎宵伏在年輕男子的頸間,嗅著對方身上令人安心的氣息。
害怕的感覺一點點褪去,轉而化作令人舒適的安穩和眷戀。
甚至直到家裡人聞訊趕來時,黎宵都還是賴在喻輕舟的懷抱中不肯離開。
後來實在沒有辦法,乾脆眼睛一閉裝作睡著了。
手還死死地抓住對方的衣角不肯放鬆。
他知道此情此景,大人們多半不會忍心叫醒自己這樣一個剛剛經曆過可怕人販子的小孩的。
果然,喻輕舟最後是跟著他們一起回的家。
一直到車子緩緩停下,黎宵才裝作悠悠醒轉的模樣,不過仍是拽著喻輕舟的衣袖不肯放開,一副極其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模樣。
不過,這也沒什麼問題,畢竟黎宵確實隻是個小孩子。
天知道這一路上,他一個小孩子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克服睡眠的誘惑,才撐到了現在。
當然是無論如何都要將對方留下的。
見狀,一屋子的人也極力挽留,畢竟喻輕舟是救了孩子的恩人,先不提彆的感謝,至少也應該擺出宴席好好款待一番。
可是最終,喻輕舟還是拒絕了,理由是家裡還有人還在等自己回去。
“說好了一起過生日的。”喻輕舟歉意道。
然後伸手摸了摸黎宵毛茸茸的小腦袋,後者眼眶紅紅的,眼看著就要掉下金豆子來。
這一摸卻將他喉嚨中的嗚咽生生按了下去,無他,實在是對方的手法太過於溫柔,對上那雙溫和的眼睛,黎宵突然就不好意思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了。
“那……那以後,你可以來我家玩嗎?或者,我去你家也可以。”
黎宵滿懷期待地問道。
青年撫摸腦袋的動作微微頓了頓,似乎是在思考。然後在黎宵緊張到極點的時候,微笑著點了點頭。
“可以哦。”他說,“不過在那之前你要乖乖聽話,不許再亂跑讓家裡人擔心了。”
從前黎宵最討厭彆人對自己指手畫腳。
這點,這個家裡的人都是知道的。
就在大家都以為黎宵又要發脾氣時,小少爺卻破天荒地點了點頭。一臉乖巧道“我知道了,那一言為定,我聽話,你也一定要來找我玩呀。拉鉤。”
說著,孩童勾出了自己小手指,青年似乎是被這樣天真無邪的舉動逗樂,也配合地伸出自己的小指,輕輕地勾了勾。
然後又按照黎宵的要求,用大拇指蓋了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