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聲音不大,可是在這寂靜的郊外夜晚,卻顯得尤為明顯。
可是一道茂密的蘆葦叢高高豎起,直接擋住了水聲的源頭。
有道是,隻聞其聲不見其形。
世間還有什麼,比這半含半露的境況,更叫人心癢難耐的?
於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少年禁不住調動靈力,進一步擴大了感應的範圍,令自己的神識直接掠過眼前的蘆葦叢。
然而,真正窺見其後景象的刹那,少年卻不由得愣住了。
隻見天空中圓月高懸,月色淒迷地灑落在水麵上,也同樣落在一個人的身上。
——是喻輕舟。
此時的青年赤身踩在水中,湖水剛剛好沒過他的心口。
平日束發的冠帶已經取下放到了一邊,濕漉漉的長發正如墨色的瀑布般傾瀉而下,糾纏著披散在他的身後。
更有幾縷發絲被水麵托起,水草般輕柔地漂浮在青年的身前。
少年剛看過去的時候,恰好瞧見對方探頭浮出,隨著嘩啦啦的一陣破水之聲。
他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於往日模樣的喻輕舟。
發絲淩亂,神情茫然。
或許是因為之前在水下閉氣的緣故,青年仰著修長的脖頸,微張開嘴小口呼吸著。被發絲纏繞的肩膀,連著鎖骨下的胸膛,也隨呼吸的節奏一下下起伏著。
水珠不斷順著喻輕舟的額頭和下巴滑下來,一縷縷地交彙在脖頸處,又順著輕微滾動的喉結滴落鎖骨,經由胸口處平緩起伏跌回到那一汪清澈的湖水之中,於是消失無蹤……
見此情形,少年不知怎麼地,忽地感到一陣喉頭發緊。
不僅是喉嚨,他的渾身上下都因為神識窺見的畫麵陡然變得有些異樣,血液裡騰起不算陌生的熱度,一路攀援著衝上了麵頰和頭頂。
就好像那滴滴滑落的不是湖裡的水,而是掉進火堆的油,火見了油自然是要燒得老高的。
少年見了那陌生的景象,身體裡也像是有團火在竄來竄去,一時竄到心裡,一時竄到頭裡,一時又竄到那不可言說的地方……
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不被牽連的。
少年心道要遭。
這時就隱隱聽見那些安分了不少時日的藤蔓,忽然開始在岩縫中劇烈顫動起來,伴隨著雷響般的隆隆之聲。
一堆什麼東西裹挾著風聲而來。
少年絕望地抬起頭,果然看見磚頭大小的石塊夾著土塊正從天而降,齊齊地朝著自己砸了過來。
不止是他所在的區域,整個靈域內部似乎都被包括在這一場意想不到的泥石雨的攻擊範圍中。
正常情況下,少年是可以及時操縱藤蔓遮擋的。
問題是,要是情況正常的話,根本就不會出現現在這種失控的情形。
他是靈體,自然不會產生實打實的傷害。
但需要承受的痛感,和在外頭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
甚至,從前的少年還可以憑借妖化時的堅硬外表,抵消絕大部分的痛感,而如今赤手空拳的他和一個普通的人類也沒什麼差彆。
——哦不,認真來說,還是有一些的。
就比如,一般人類經受同樣的打擊,可能就直接去陰曹地府排號了。
而自己就不一樣,因為他會直接痛得要死,但又絕對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