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隱隻身闖入衙門大堂時,景止塵正在審理一樁“民告官”的案子。
案子內容錯綜複雜頗為棘手,因此前兩日景止塵便與徐星隱寫信知會了一聲,自己在俞州被一樁案子絆住了腳,或許會因此案晚入京幾日,讓徐星隱的隊伍也可放緩步伐。
那時寫信的景止塵,可沒想到徐星隱會因為一封信尋到這兒來。
他更沒想到,徐星隱會如此狼狽。
案件審理已進入了最後的階段,景止塵正拿了狀紙立於那名貪官麵前,擲地有聲的質問讓堂下眾人誰也不敢應聲,紛紛俯首端立,一派肅穆之象。
一身鵝黃宮裝的徐星隱,發髻淩亂,象征身份的鳳冠歪歪扭扭的簪於發間,旁的發飾或遺失或用來當銀子使了。
妝容儘毀,再配著那身被泥水和血漬染得快要分不出顏色來的宮裝,著實是狼狽極了。
即便是眼下這般狼狽的模樣,小姑娘那雙眼睛仍舊亮得驚人,似剛被疾雨衝刷過的星曜,越顯乾淨明亮。
徐星隱撥開人群從外頭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景止塵身邊的人識得她,不過須臾便已到了眼前。
腳步猛地收住停在那人麵前,景止塵下意識伸出的手還未碰到徐星隱,她便已脫力的跌落伏在了他的腳邊。
徐星隱能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到大堂來,景止塵身邊那些護衛的人自然都是識得她的,太子妃如此一跪,旁邊侍候的哪敢受太子妃這份禮,當即也跟著跪了下來。
前來觀摩案件審理的百姓,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還以為是什麼禮節也忙不迭地紛紛跟著跪下。
景止塵哪裡顧得上旁人,眼下一顆懸著的心全數撲在眼前那道嬌小的身影上,他伸了手去扶她,卻見小姑娘並未接受他的好意,而是緩緩抬首與他雙目相對。
近至堂前,遠達街道,所有的都匍匐成一片。
唯有眼前這人一身金邊祥雲白袍絕世而立,天地之間,唯有他一人……
身姿似他那身傲骨般,挺拔如竹,他就那麼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似身在雲端的天神,凝睇著人間芸芸。
她終是握住了他伸出的手,便是這微小的動作也幾乎用儘了她全部的力氣。
“殿下……”
隻兩字,便已是支離破碎的語調,“我們經過涼縣邊界時受人埋伏,死傷甚多……”
無需徐星隱多言,隻這幾句景止塵便已知曉了她緣何狼狽,他皺了眉去扶她起來。
“你先起來。”
小姑娘卻是紋絲不動,繼續道
“大舅舅為了救我們已經沒了,陸煦也身受重傷。眼下餘下的人躲在密林之中,以避賊人追捕,還請殿下派兵援救!”
“太子令。”
景止塵歎了口氣,哪能不知曉徐星隱的意思,當即一手仍徐星隱抓著,另一手負背而立。
“外有賊人作祟,刻不容緩。著俞州守備立馬集其人馬,同黑虎騎首領燕培勝一道率率兵平定,務必將他們毫發無損地給本宮帶回來。”
“是!”
“皎皎彆怕,來,起來。”
那人吩咐完這些,又側過身來拉了徐星隱的手,過於溫柔的語氣,毫無方才那睥睨眾人的儲君模樣。
這樣的景止塵,讓徐星隱有一瞬間的錯覺,好似眼前這人,將為數不多的溫柔悉數給了自己。
“嗯。”
這樣的認知讓徐星隱的眼睛有些酸澀,搭在那人掌心的手微微用力,好似她握住的,不僅是景止塵,更是她全部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