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看了一眼旁聽席,又把視線轉向張文峰,沉吟一下說道,“我想今天法庭內的每一個人,包括法官、公訴人,包括旁聽的人群,也包括我本人,都想知道那天在車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雖然大家剛才看過審訊錄像,已經了解了一個事實,但現在,凡是有著最基本的智力水平和最低限度人性的人,都明白錄像中的事實不是真的——”
“那當然不是真的。”張文峰自嘲地咧了咧嘴。
公訴人遲疑著舉起了手,審判長瞥了他一眼,默默搖頭,公訴人悻悻地又把手放下了。
楊毅打量著張文峰,眉宇間閃過一絲期待,“你能告訴在場的每一位,那天在車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文峰和楊毅交換了一個目光,暗暗喘了兩口粗氣,說道,“那天在車裡沒發生啥,說出來挺丟人的。”
“先彆做自我評價,客觀地把那天的事實說出來,”楊毅遞過鼓勵的眼色,引導著張文峰,“我先幫你開頭吧,你上了車,坐在駕駛席上,後邊的兩個人慌裡慌張地穿衣服,你點了根煙抽煙,對吧?”
“對。”張文峰緩緩點頭。
“然後呢?”
“然後——”張文峰咬了咬嘴唇,“我就對他們說了一句——你們倆可真行。”
“他們是怎麼回應的?”
“沒回應。”張文峰苦笑。
“沒回應?”楊毅疑惑地皺了皺眉。
“就是,他們什麼也沒說。”
“再然後呢?”
張文峰長歎一聲,說,“我接著說,這回,我是親眼看見了,你們倆要是想在一起,我就成全你們,但無論如何,兄弟是沒得做了。我又跟我老婆說,你要是還想過日子,就想清楚再找我。”
“等等,你過去不是興師問罪的嗎?”楊毅問。
張文峰憋紅了臉,嘴唇囁嚅半天說道,“我窩囊,行吧?沒錯兒,我本來是想讓他們給我個說法的,但我忽然覺得挺沒勁的,給什麼說法,他們該睡也是睡了,你知道,我坐在我的車裡,看見前麵的車上下地動,我是什麼心情嗎?我做人太失敗了。”
“彆激動,先穩定一下情緒。”楊毅安慰道。
張文峰苦笑著搖搖頭,半晌沒言語,旁聽席又響起了議論聲。楊毅長舒一口氣,怔了怔,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他舔舔嘴唇,又問道,“之後你做了什麼?”
“我下車了。”張文峰白了楊毅一眼。
旁聽席嘩然,按照張文峰的講述,根本就沒有槍殺的過程。
“就這麼簡單?”楊毅不可置信地看向張文峰,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對,就這麼簡單。”張文峰的嘴角綻出一絲苦笑,“所以我說我自己夠窩囊的,對吧?”
楊毅未置可否,扯了扯嘴角,問,“好,你下車了,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我上了我的車,開車走了,回到隊裡繼續值班。”
楊毅凝神思索片刻,一邊看向審判席,一邊思忖自己究竟要問到什麼程度,他把詢問要點又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然後說道,“本案是個槍殺案,到目前為止,本案的凶器——那把槍還沒有找到,我這個問題很關鍵,你在車震聖地的時候,甭管是在車上還是車下,見過那把槍嗎?”
張文峰舔了舔嘴唇,回答道,“見過。”
旁聽席一下就炸鍋了,審判長再次敲擊法槌,連“肅靜”二字都懶得說了。
“你再重複一遍。”楊毅眯了眯眼。
“我見過那把槍。”
“在哪兒?”楊毅追問。
“就在那輛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