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一落,滿屋子的人都驚了驚。
李岩公公’撲通‘一聲跪在蕭雲驥麵前,“皇太孫殿下,老奴發誓,太子殿下身邊除了慣常伺候的幾個人,再無他人入內。可老奴等人都是追隨太子殿下多年,怎能害他?”
蕭雲驥溫潤如玉的臉上陰沉至極,伸手就將李公公的攙起,“本殿自是相信李公公,先聽沈小郎將話說完,再追究誰的責任也不遲——”
李公公冷汗涔涔,屋子裡其他伺候的婢女小公公們都噤若寒蟬,誰都清楚,太子中毒,滋事體大。若太子爺有個三長兩短,他們誰都活不了。
所以,一屋子人都將期盼的目光投向沈長梨。
“沈小郎,父王中的是何毒?可是有解?”
沈長梨坐在床前矮凳上,聞言眉心緊皺,“太子殿下中的並非致命之毒,而是一種無色無味隻會令他昏睡不醒的藥。此藥毒性不強,不易被發覺,一般人睡一覺就能醒來。可太子殿下身子孱弱,他自己已醒不過來。若是長此昏睡,定然導致他五臟六腑慢慢衰竭,也就永遠不能醒來了。”
她說的簡明易懂,滿屋子人都倒抽了一口氣,臉色極是難看。
“沈小郎可是有辦法讓父王醒來?”
沈長梨回頭看向蕭雲驥,見他一臉擔憂,雙手半隱在袖袍裡握的死緊,便知此毒不是他下的。即便現在皇位之爭進入白熱化,他想取而代之,但太子活著於他有益無害。
“我可以用銀針之法強行喚醒太子,但若想解了他體內之毒,必得用一劑重藥。太子殿下久病沉屙,身體虛弱,不知能不能受得住?此藥有凶險,阿梨不敢擅用,請皇太孫殿下定奪——”
滿屋子人又看向蕭雲驥。
蕭雲驥麵色陰沉站著未動,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床榻上那個削瘦得不成人形的男人,鼻頭酸澀,眼眸通紅,許久才低喃一聲,“父王受苦了——”說著,用袍袖掩住了臉。
片刻,拿開,蕭雲驥臉上一片堅毅,他目光柔潤地看向沈長梨。
“本殿相信沈小郎的醫術,請沈小郎為父王祛毒,一應後果,由本殿承擔。絕不連累沈小郎。”
有他這句話就好辦了。
做為醫者,不管她與蕭雲驥之間有多少恩怨,但太子對她是真心的疼惜。其實他一直將她當成沈薇,一直以長輩的姿態待她。此番他受難,她不能不救。
“李公公,我先開個方子,馬上令人去煎藥。太子殿下醒後,要立馬灌下。”
沈長梨一撩袍子非常乾趣利索站起來,仿若要與病魔打仗似的,臉色堅毅,信心滿滿,看得蕭雲驥一時移不開眼。
“有勞沈小郎了。”
李公公感恩戴德地衝她拱拱手,“老奴等人但由沈小郎差遣。”
沈長梨沒看蕭雲驥,快步走到桌前,提筆沾墨飛快地寫下方子。寫完後交給李公公,沈長梨又看向屋內其他的婢女,“趕緊去燒些熱水,準備好痰盂,漱口水,還有太子殿下平日換洗的內衣之物——”
“是。”
屋內的婢女毫不遲疑地衝她福了福,轉身照著沈長梨的叮囑去忙活。
隻要太子爺有救,他們對沈長梨隻有感激。
畢竟誰都惜命,誰都不想死。
她麵色嚴肅,目不斜視,提了藥箱走向床榻,渾然沒覺察此時的屋內隻留有蕭雲驥一個人了。
“不知沈小郎可還有其他吩咐?”
他溫潤地發聲,沈長梨一怔,抬起頭,這才後知後覺發現屋內其他人都走光了。她咧了咧嘴,“那就麻煩皇太孫殿下拿一些酒來。”
蕭雲驥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沒多久,所有東西都備齊,藥也煎好,沈長梨洗手挽袖將一根根銀針消毒後刺入太子殿下的身體。嚶嚀一聲,太子殿下喉頭滾動,發出一絲聲響,眾人大氣都不敢出。
沈長梨繼續下針,太子殿下咳嗽了一聲,果然慢慢睜開眼。
眼神有些迷茫,但也顯得虛弱至極,沈長梨一拔針,“拿痰盂。”
李公公立馬拿著痰盂躹著身子上前,太子殿下咳嗽一聲,又咳嗽一聲,直到喉內發出一聲咕嚕的聲響,他粗喘了幾下,突然身子一側,‘哇’地一聲就吐出一口腥血。
血中帶黑,泛著惡臭,李公公手一抖,痰盂沒接住,血便落了床前一攤。
蕭雲驥立馬將袍子掖在腰間,快步上前,一下子抱住了太子殿下,讓他的身子靠在自己懷裡更舒服地扒在床沿。其他的婢女立馬上前清理床前的血汙,但還不等清理乾淨,太子殿下又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每咳一聲,都會吐出一口紅中泛黑的血塊,看得屋內眾人心都揪在了一起。
怨不得沈小郎說,若祛毒,太子殿下不一定能受得住。
這樣大口大口的吐黑血,即便是健康的人也受不了。
端著痰盂跪在床前的李公公忍不住抽噎了幾聲,蕭雲驥輕撫太子後背,也語帶哽咽,“父王,有沈小郎在,您一定會沒事的。”
沈長梨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他可真會說,她是大夫,又不是神仙。說的好像她能包治百病似的。可太子殿下的病況著實凶險,她立馬收回心神,“快,將藥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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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招呼小婢女,小婢女端著藥謹慎上前。此時太子殿下總算不吐了,虛弱地靠在蕭雲驥懷裡,細若遊絲地喘著氣,向來溫和的眼睛看著沈長梨,嘴角竟然掛了笑。
“原來是阿薇來了。”
沈長梨身子一僵,不敢看蕭雲驥,隻無語地抿了抿嘴,太子殿下神思又不清醒了。
“請太子殿下喝藥。”沈長梨親自端著藥碗,“我是沈長梨,是靖王府的軍醫官,吐出壓在肺部的黑血,太子殿下便無事了。”
太子蕭晉聞言笑了笑,沒再犯糊塗,就著沈長梨的手竟然將一碗藥都喝儘了。
滿屋子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蕭雲驥將他放平,守在床邊,“父王安心睡,兒子就守在床邊,哪兒都不去。”
太子欣慰地笑笑,眸光在沈長梨和蕭雲驥身上掃來掃去,終是歎息一聲,“阿驥,你做錯了,辜負了阿薇——你一定要取得她的原諒——”
沈長梨聽著太子殿下似糊塗似清醒的話,轉身避開,佯裝去收拾藥箱。
“父王,您安心睡,兒子記住了您的話。”
蕭雲驥像是當真了,又為太子殿下掩了掩被子,看他慢慢睡去,他才轉臉意味深長看了沈長梨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