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辰無聲的嘖嘖舌,暗戳戳的給謝孟夏叫了個好。
要不說人家能當太子呢,說話就是一針見血一語中的。
絡腮胡微微傾身,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勢來。
謝孟夏喝了盞茶潤潤喉,慢條斯理道“有的人喜歡男生女相,有的人就喜歡陽剛之氣,不過說來說去嘛,還是皮相最要緊。”
說著,他跳下大炕,捏起一個年輕郎君的下巴,嘖嘖舌“看看這眼睛,就跟臉上拉了道縫似得,一不留神就看漏了,拿出來見人都嫌磕磣,見客?是客傻還是錢多!”
年輕郎君被羞辱的體無完膚,臉頰氣的鼓鼓的,眼睛就更小了。
他慢悠悠的走到第二個年輕郎君跟前,挑開郎君的領口看了看,嘖了嘖舌“我說掌櫃的,你這是找美男呢還是找熊瞎子呢,這體毛重的,都能紡紗做衣裳了。”
年輕郎君羞憤異常的捏著領口,袖子滑到手肘。
謝孟夏看了一眼,嘖嘖舌搖頭往後走。
看到第三個年輕郎君時,謝孟夏哀歎著吐出一句話“這樣的歪瓜裂棗你們也弄來了,可見高昌城無人可用啊。”
這第三個郎君是自己賣身入的小倌館,一聽這話,他梗著脖頸喝道“你敢說我醜。”
謝孟夏挑眉“你敢出來丟人現眼,我怎麼不敢說你醜,醜人多作怪,醜而不自知,說的就是你。”
絡腮胡聽不下去了,啪的一巴掌抽到年輕郎君的臉上,把他的臉打的偏了偏,浮現起一個鮮紅的巴掌印“長得醜還不讓人說了?”
年輕郎君頓時捂著臉閉了嘴。
謝孟夏挨個點評下來,雖然說得極直白難聽,但卻頭頭是道,走到最後一個年輕郎君跟前,他無甚可說,取過一碟子墨,撩起郎君的衣袖,把墨汁滴在郎君的手臂上。
墨汁晃晃悠悠的,從手臂滑下來,顫巍巍的分了個叉,往兩側流去。
他萬般可惜的歎了口氣“皮相不錯,可這膚質差了些,勉強算是個上品吧。”
絡腮胡完全折服在了謝孟夏的一張巧嘴下頭,亦步亦趨的跟著他挨個看下來,看到謝孟夏這一手,有些詫異的問道“謝先生,這是什麼意思啊。”
謝孟夏掀了掀眼皮兒“這墨要滴在身上,不破不散,不澀不停,才算是上品。”他挑了挑眉,做出個你懂得的表情“手感才是最好的。”
絡腮胡把謝孟夏奉為了上賓,客客氣氣的笑道“是是是,謝公子說的是,那您看,我們這,怎麼弄。”
謝孟夏偏著頭想了半晌,才道“這樣吧,我幫人幫到底,你呢,就按照我的要求,再送些新貨過來,我呢就勞累勞累,幫你們把他們都調教好。”
絡腮胡愣了一下,疑惑道“謝先生,那個,我們小倌館是有調教師傅的,他們做的不好嗎?”
謝孟夏輕諷一笑“你們那也叫調教師傅啊,訓牲口的都比他們手藝好。”他一本正經道“你們小倌館呢,我也看了,花樣是挺多,但是基本技巧太差了,底子太弱,容易塌架子,我順帶手再把你們的調教師傅好好教一教就行了。”
絡腮胡千恩萬謝的連連點頭,又親手斟了盞茶遞過去。
韓長暮和顧辰已經坐在了高高的屋脊上,相對無言,麵露絕望。
這是一國儲君該乾出來的事,說出來的話嗎?
韓長暮覺得謝孟夏在小倌館,比在朝堂更加如魚得水一些。
他想把謝孟夏留在這了。
他這一輩子都沒罵過人,現在,他想把謝孟夏罵個狗血噴頭。
暖房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那些被謝孟夏羞辱到了塵埃裡的年輕郎君們魚貫而出。
絡腮胡客客氣氣的對謝孟夏道“謝先生,那我就先出去了,今日就委屈謝先生住在這裡,有事招呼一聲,小廝都在外頭,明日,我給謝先生重新安排一間上房。”
謝孟夏笑了笑“掌櫃的客氣了,這就挺好,暖和。”
絡腮胡走出暖房,鎖上了門,看到台階上的酒,喊了兩聲,見守門的小廝沒反應,他啐了一口,罵罵咧咧道“灌了兩口貓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早晚打斷你們的腿。”
說著,他挺著渾圓的肚子,背負著手,走回了前廳,招呼起貴客們。
這後院安靜下來,月華似水,在院子裡無聲流淌。
韓長暮和顧辰無奈的歎了口氣,翻身下房。
顧辰撥弄了一下鎖頭,當啷一聲,他掏出一根竹簽子,在鎖眼裡捅了捅,啪嗒一聲,鎖就打開了。
韓長暮笑了“顧辰,你和阿杳這開鎖的手藝,不相上下啊。”
顧辰歎道“阿杳最擅長的是踹門,我可比不了。”
兩個人推門而入,輕手輕腳的掩上門。
暖房裡的燭火昏暗,陳設也很簡單。
謝孟夏沒有睡覺,也早聽見了顧辰開鎖的動靜,他盤膝坐在大炕上,看著門口,陰沉沉的開口“久朝啊,你總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