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透了口氣“話是這麼說的,可人家不接我的話茬,我能怎麼辦?”
男子愣了一下“她竟沒有答應?也半點都不好奇?”
李大娘點頭“可不是麼,這麼大的餌,她居然不上鉤。”
男子眯著眼笑了,臉上掛著的那層皮起了層層疊疊的褶子,像是頃刻間便要剝落下來,笑聲也陰沉沉的,讓人發寒“沒事,還有一日,阿娘晚間再去。”
李大娘想了片刻,點頭道“好,我就不信那小蹄子不應承。”
暮色飛卷,層雲浮動,天暗沉了下來。
暮色裡刮起些許細細的微風,帶著不易察覺的濕氣。
道邊的梧桐樹被風吹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暮鼓一聲聲的響徹長安城的上空,行人的腳步也跟著急促了起來。
張娣做好了暮食,端到食案上,遞給張岩一雙乾淨的竹箸,笑道“哥哥快吃,吃完去溫書。”
張岩有幾分魂不守舍,飛快的劃拉了幾口餺飥,便撂下竹箸,抹了嘴道“我飽了,出去轉轉,你早點回房睡。”
張娣“啊”了一聲,並沒有察覺到張岩有什麼不對勁,追著他的背影道“哥,這都快宵禁了,你去哪啊?”
張岩頭也不回道“我不出去,就在坊裡轉轉。”
風急促的吹過樹
冠,激起一陣嘩啦啦的巨響,窗紙也被風吹的撲簌簌的響個不停。
張娣又喊了起來“哥,起風了,怕是要下雨了,你就彆出去了吧。”
張岩腳步一頓,卻拿起了豎在門邊上的傘,夾在腋窩下頭“我帶著傘。”
張娣歎了口氣,怔怔望著張岩離開的方向,有些懊惱。
是不是她總是催著哥哥溫書,才會逼得他離家出走的。
暮鼓響過最後一聲,熱鬨的街巷陡然間杳無人聲了,隻有裡坊中的一條條曲巷,還有極少的人在走動,但也都是行色匆匆的。
天完全黑了下來,四處亮起燈盞,入了夜的長安城,最熱鬨的地方莫過於平康坊了。
教坊使薛祿站在教坊的門口,看到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了門,走進同一間雅間。
那兩個男子,一個生的豔麗無匹,比教坊中的花娘更撩人。
而另一個則生的健壯,下盤極穩,一雙眼雖然不大,但精光四射,手上滿是老繭,一看便是常年習武之人。
薛祿望著這二人的背影,雙眼微微一眯,叫過最機靈的那個跑堂吩咐了幾句,看著跑堂的上了樓,隨後自己套了車,拿著牌子叫開了坊門,一路往皇城的方向趕去。
不多時,內衛司裡竄出來兩人兩馬,毫無顧忌的在長街上縱馬疾馳,掠過夜色泛起暗沉沉的漣漪。
這二人徑直趕到了教坊門口,將韁繩拋給門口迎客的小廝,提著衣擺輕輕巧巧的上了樓,幾乎是毫無聲響的走進一間雅間。
一人拿出一隻小巧的竹筒,輕輕的扣在了牆壁上,耳朵貼在竹筒上,屏息靜氣的聽了起來。
宜陽坊包府曾經也是個大戶人家,但漸漸的落魄了,如今的家主包老爺雖然沒什麼大的本事,但是能生孩子,育有六子六女,除了一對雙胞胎嫡子外,其他的四子六女都出自不同的小妾。
入了夜後,包府裡便很少有人走動了,畢竟宅子太大,總有些沒有光亮的地方,走到黑暗之處,心裡難免會有怕,久而久之,天一黑,不到萬不得已,姑娘們便極少出門了。
包騁的院子在包府裡最僻靜的角落,隻有一個伺候的小廝,今日還被包騁打發的遠遠的了。
房間裡沒有燃燈,今夜又沒什麼月色,便更加伸手不見五指了。
包騁伸手在眼前晃了晃,低聲問“阿杳,阿杳,你看得見我嗎?”
姚杳彎起亮晶晶的杏眼,笑了笑“看得見你的白牙。”
包騁嘁了一聲“包馳肯定早就把東西燒了,還能等著你去偷?你這回肯定要無功而返了。”
姚杳挑眉“我無功而返,對你有什麼好處?聽起來你很高興的樣子。”
包騁托腮想了片刻“好處大約就是到時候抄家滅門,抄不出什麼實證。抄不出實證,也就定不了罪,那我也就不用委身內衛司了。”
姚杳看著黑暗裡包騁那雙亮若星辰的眼睛,被他的天真徹底給逗笑了,譏諷道“你聽說過內衛司是靠證據辦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