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回 月黑風高夜_錦衣長安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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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回 月黑風高夜(1 / 2)

錦衣長安!

他想的很明白,對自己的處境也十分的清楚,他能無功無過的將這差事辦利落,便是萬幸了。

王敬宗聽出了蔣紳的話中之意,明白了他甩包袱的態度,心裡不禁有些失望,臉上便露出了些許擔憂,望了阮平安一眼,身形一動,便要開口說些什麼。

阮平安趕忙不動聲色的拉住了王敬宗的衣袖,微微搖了搖頭。

王敬宗隻得偃旗息鼓,臉色不那麼好看。

扔出去了個燙手的山芋,蔣紳心情大好,轉頭對沐榮曻道“暮食讓灶房加個菜。”

沐榮曻笑道“是,下官這就去辦,定讓閣老儘興。”他笑眯眯的轉身,走到無人可見之處,他滿臉清朗的笑容慢慢凝固了,雙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微光。

就在沐榮曻走進漸漸偏西的陽光中後,明遠樓三樓的一扇窗戶輕輕的關上了,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明遠樓中的窗戶上鑲的都是整塊的玻璃,這東西可是個稀罕物件兒,尋常的工坊燒製不出來,隻有官造工坊才有這般手藝,燒製出如此晶瑩剔透的寶貝。

尋常人家花重金得那麼一小塊兒,都要精心打磨了,鑲嵌在首飾上用以點綴。

唯有宮裡和鐘鳴鼎食的人家,才會將這樣重金難求的東西,嵌在窗戶上。

如火如荼的陽光散發著西沉前的灼熱和明亮,從通透的玻璃斜入房間,那玻璃上呈現出湛藍色的光華。

貢院裡無花無樹,三月春日裡,隻有牆根底下鑽出來碧瑩瑩的綠草。

站在高高的明遠樓三樓,整個貢院一覽無餘,可以望見守衛森嚴的印坊,望見鴉雀無聲的東西號舍,望見炊煙嫋嫋的灶房,望見在剛崗樓來回走動的兵卒,腰間的刀劍在陽光下閃著粼粼寒光。

孟歲隔站在窗戶下,目送沐榮曻消失在通往灶房的那條路上,才收回目光,頭也不回的感慨萬千“他到底是惦記那裡的吃的,還是惦記那裡的人呢?”

姚杳倏然抬頭“他又去灶房了?”

孟歲隔回身點頭“嗯,他餓的也太快了。”

姚杳抿唇,和韓長暮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一絲詫異。

韓長暮眯了眯眼,轉頭望住了滴答滴答的更漏,聲音幽冷“這個時辰,外頭要送肉菜進來。”

不待韓長暮吩咐什麼,孟歲隔便倏然起身,急促道“卑職去抓他。”

“站住。”韓長暮厲聲喝道“無憑無據的,你怎麼抓。”

孟歲隔腳步一頓,滿臉頹然的停了下來,摸了摸後腦喃喃道“是卑職莽撞了。”

“灶房那有何振福守著,他一向心細,不會出紕漏的。”韓長暮沒有責怪孟歲隔的意思,從包騁拿出那幾份考題,到從號舍抓到那幾名夾帶的士子,再到在倉房中發現了有人擅入的痕跡,這一切看似毫無關係,卻又像冥冥之中有所關聯。

現在貢院關著,沒有人能走出去,消息自然也不會泄露出去,一切都還在可控的範圍之內。

但明日考完第一場,士子們就要離開貢院,待後日再入場,一切就不好控製了。

而二十日後呢,參與此次省試的諸位官員也都要離開貢院了,他們可並非都長了同一條舌頭,他們的嘴也並非都是嚴嚴實實的。

貢院裡發生的事情一旦泄漏到市井中,就像一滴水落進滾燙的油鍋裡,定然會激起無窮無儘的猜測和流言。

若朝廷未能在短時間內查清楚這件事的始末,流言四起,累及省試,引發世人懷疑省試是否公允,發榜是否真實。

想到這些,韓長暮頓時心中一凜,臉色大變。

姚杳看出了韓長暮的臉色不對,她也想到了這件事情無法善後引發的後果,生出一絲不祥之感,喃喃道“泄題之人不在乎題目真假,隻是為了攪渾省試的水。”

韓長暮深深盯了姚杳一眼,淡薄道“若幕後之人的確是如此圖謀的,那麼,四位主考官便能排除在外了。”

姚杳皺了皺眉“為何?”

“蔣紳乃文官之首,雖然固執古板,又十分清高,但入朝為官以來,他兢兢業業,為大靖鞠躬儘瘁,絕不會在即將致仕時,做這種晚節不保的事情。”韓長暮微微一頓,繼續道“沐榮曻有野心,自從內閣中空出來一個位子後,他到處鑽營,上躥下跳,隻為入閣,此時做有損省試之事,於己不利,他大可以利用省試大肆招攬門生,沒有必要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至於王敬宗和阮平安,就更不可能做這種事情了,王敬宗乃天子近臣,深得聖心,雖然品階不高但身份清貴,為人也很中直,阮平安是個做實事的,從不屑於朝堂傾軋,除了跟與他同科之人有所來往之外,並未見與誰特彆交好,更重要的是,王敬宗和阮平安二人都出身寒門,身後沒有家族可依仗,朝中也沒有前輩相提攜,是聖人這些年來刻意扶持起來的孤臣,一心忠於聖人,不會也不敢做這種背叛之事,他二人心裡都十分明白,一旦背叛了聖人,不僅斷絕了仕途,更是滅頂之災。”

韓長暮雖然入京不足一年,但對朝堂之事卻格外撚熟,說起這些朝臣來更是細致入微,顯然之前他雖遠在劍南道,但一直時刻關注著朝堂雲湧。

姚杳若有所思的望了韓長暮一眼,思忖道“如此說來,就隻剩明遠樓二樓的那些人了?”

韓長暮搖頭“還有北衙禁軍,內衛。”

姚杳哀嚎一聲“這可足足有六七百人啊。”

孟歲隔聽著都覺得頭疼,查問百十來人,還算容易,可要從六七百人之中抽絲剝繭,找出可疑之人來,這無異於是大海撈針,更何況現在情形不明,連線索都不清晰。

他抖了抖手上的一遝子供詞和名單“要不,咱們先從這些人裡頭開始查?”

姚杳抿了抿嘴“這也有一百來號呢,而且各個都有疑點,各個都不乾淨。”

孟歲隔發愁道“可是流言就是從這些人中間傳出來的,仔細查問下來,總會有所收獲的。”

“太慢了。”韓長暮靜了片刻,搖頭道“一個人一個人的查問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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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了。”

他望著姚杳和孟歲隔,淡聲道“還是按之前商議的,今晚動手。”

姚杳和孟歲隔神情一肅,凜然稱是。

晝長夜短,天黑的越來越晚,用罷暮食後,天還有些蒙蒙亮光,一彎淡薄的彎月懸在西牆上,月光毛毛的,像是籠了一層暗沉沉的紗。

春日裡,謝良覿容易春困,胃口總是不太好,但今日廚子做的春餅倒是很合他的口味,連著用了三個,才擱下竹箸,在花影重重間走著,消起食來。

阿庸急匆匆的穿過回廊門洞,走到謝良覿的跟前,身上一股子濃重的菜味兒,熏得他皺了皺眉,嫌棄的瞥了阿庸一眼“去換了衣裳再來回話。”

阿庸嘿嘿笑了兩聲,轉身走了。

片刻過後,他換了一身不打眼的靛藍長衫,頭發也重新梳洗過,還濕噠噠的滴著水,但是渾身的菜味兒的確消散了許多,又刻意用香熏了熏,將那異味掩蓋的十分淡薄。

他跟在謝良覿的身後,繞著碎石曲徑一圈圈的緩慢走著,低聲道“公子,查清楚了,祭品就在韓府。”

謝良覿腳步一收“韓長暮可在府中?”

阿庸搖頭“不在,打聽出來的消息說是他進宮了,這兩日都在宮裡留宿。”

謝良覿微微蹙眉“沒聽說宮裡出了什麼事,他怎麼會留宿宮中呢?”他疑心大起“這消息屬實嗎?”

阿庸重重點頭“屬實的,咱們的人親眼看到的。”

謝良覿的疑心打消了幾分,思忖片刻道“可查清楚了祭品的情況?”

阿庸道“查清楚了,祭品就在韓府的外院,應當是韓長暮並沒有察覺到祭品的身份和用處,所以沒有刻意留人守著,隻有兩個乳母陪著,守衛並不嚴密。”

謝良覿眯了眯眼“那就今夜動手吧,祭品放在旁人手裡,總是不那麼穩妥的。”

阿庸應聲稱是。

謝良覿緩步走到一叢牡丹旁,碧葉凝萃,如同被清水滌蕩過。

這個園子裡奇花異草蔥鬱搖曳,怪石迤邐詭譎,雖然景致是極好的,但朦朧的月色照下來,總有那麼幾分陰惻惻的味道。

謝良覿露出賞心悅目的笑,漫不經心的問道“貢院裡有消息了嗎?”

阿庸搖頭“還沒有。”

謝良覿聞言,神情一冷“怎麼回事?”

阿庸抖了一下,聲音低沉了下來“今日送菜的車查的格外嚴,卑職沒有尋到機會。”

謝良覿巡弋了阿庸一眼,突然陰晴不定的笑了“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你怕什麼?”

阿庸又抖了抖,低著頭不敢說話。

他當然怕了,自打自家公子離開了四聖宗,藏身在了京城之後,性子便更加的喜怒無常,陰晴不定了。

有時候臉上明明是笑著的,可張口便是要取人性命。

有時候臉上的怒意明明嚇得人肝膽俱裂,可卻又莫名的賞了銀子。

他實在是弄不懂了,但他清楚的知道,不能以公子臉上的喜怒來揣測公子的心情。

公子讓他乾什麼,他就乾什麼。

看著阿庸嚇得魂飛魄散,謝良覿也頓覺無趣,擺了擺手,不耐煩道“去吧,安排祭品的事情去吧。”

阿庸如蒙大赦,一溜小跑的出了園子。

暮色漸漸深了,四下裡亮起了燈,蒙蒙燈影被夜風吹得搖搖晃晃,星星點點的燈火十分的暗淡,隻照亮燈下的方寸之間,照不到更遠一點的地方。

東西號舍裡燈火通明,唰唰之聲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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