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知元十二年秋末。
可知也大婚了。
隻是,隻與一人。
可知作為天子,充盈後宮自是至關重要的,我和月太妃那五日,挑的頭暈眼花,拿著禮聘名冊把朝中各方大臣篩了又篩,卻還是定不出所以然來。
後來又看采女名冊,也是劃了又劃,不忍再劃。
其實,也並非我倆挑剔。
而是,始終不想看可知也如曆代帝王那般,做一個就連婚事上,都不能任性的冷麵天子。
一輩子薄情寡義的。
那般渣男模樣,想想,都令人齒寒。
我便撂挑子不選了,想若如前朝那般動蕩不得已便罷了,如今盛世昌隆,無需這般也是無礙的。
於是就在月太妃的攛掇下支開婉兒,再度去未央宮,找可知談心。
想告訴他母妃不必他非要做個不得一絲任性的天子。至少在婚姻大事上,他可以聽從真心。
哪怕天子的內命婦隻有一個也好,都需遵從內心才行。
我亦不在乎皇家是否可以廣後胤,更不在乎未來是不是兒孫滿堂。
我隻在乎,我的兒子,能不能遵從內心,能不能餘生幸福。
且我是與先帝從青梅時期走過的人,看得出他自小便待我從民間帶回的小婉兒有多不同。
看得到可知幼年便登上天子之位起便不太愛笑,從來都是威儀持重的。
可這幾年間,唯有不會說話的婉兒能做鬼臉逗他笑,能在月昌忙碌之餘,遵我命陪他溫書。
我和月昌曾看在眼裡,總覺得這場景與我和先帝幼時有那麼一點點相似。
卻也知道,那點相似其實不足為奇,一切都是我們心中慰藉罷了,畢竟沒有誰能代代誰來過。
……
顯然,可知已過早明白了這一點,我與他講這些時,他隻放下筆靜靜聽著。
聽得月昌都在一旁老淚縱橫了,他卻未有一絲悸動。
直到待我說完,也僅僅是淡然笑了一下,輕聲道“母後,您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這心思怎還跟個少女似的?”
我“……???”
哎,這什麼孩子。
可正當我有些惱火他這似嘲諷般的話語時。
可知卻神色緩和眼睫輕垂地看向我這母後,倏然寵溺地笑了?
月昌大概也不明所以,於我不謀而合般對視了一眼,眸中都寫著大大的問號。
哪知,可知笑過之後,心疼般地看著我鬢邊長出的白發,才悠悠道“母後啊,兒臣是可知,不是父皇。我知母後是希望我能遇見一個喜歡的女子,過簡單一生,像您和父皇曾經向往的那樣。可……兒臣既坐上天子之位,就不隻是您的兒子,兒臣還是百姓的寄托,是朝臣的希望。如今母後托舉這盛世給兒臣,已是那般不易,那麼兒臣就不該隻做一個任性的孩童,而是更要做個心係天下的明君,要足夠持重,要無論如何都要守得住這得來不易的海清河晏,要這盛世繁華世世代代延續下去……”
“既如此,兒臣又怎能任性呢?婚姻雖是大事……可於天子來講,亦是維持江山穩固、國泰民安的因素之一,是注定要摻雜許多政治因素為考量的。那麼……兒臣就不如理智一些,娶一個相敬如賓、互相扶持的皇後,納一些能夠助朝政、明事理的妃嬪。至於婉兒……她不該隨兒臣領這重任受這委屈,兒臣既喜歡她,就該永遠當她是可愛的婉兒妹妹……“
……
可知說這些話時,柔柔的,輕輕的,卻不急不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