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元十七年,我三十八歲,已做太後十餘載。
容貌尚還不老,心卻似早經風霜。
十七年,恍若大夢一場。
夢醒時,昔人已去,新生卻如晨曦初照。
傳承著希望與夢想,續寫屬於他們自己或璀璨或氤氳如歌的篇章。
我抱著可禎遞予我手中的小世子,看著這剛滿月的小嬰兒衝我吐泡泡,很是感念。
小非晚也在旁,探著小腦袋驚奇地看著弟弟,嘴裡不停哇塞。
這小丫頭,素來聰明伶俐,四歲已會背許多詩文,也會詠《四書》和《五經》,搖頭晃腦,長得也靈巧。
可知這年,又得一個皇子,加上小雅兒生的三個,呼啦啦得跟拚業績似的。
不過這皇子,是貴妃陸氏所生。
我倒不甚好奇,因貴妃也是個溫柔可愛的女子,遣人送了一份賀禮,挑了一個玉佩,以表心意。
但還是有些不安,叫來可知,三叮嚀千囑咐的,叫他自己千萬不能忘了初心,莫要不學好做那渣渣帝王,後宮爭鬥亦是禍之緣起,要謹記自己的責任和擔當。
我意指何人,可知這般聰明,一點就透了,竟不懼大不敬的直言他才不會像皇爺爺一般的,讓我放一萬個心。
可我……怎麼放得下心,萬一渣這種事也有隔代遺傳呢?
好在,沒過多久,可知就於擬旨昭告天下,說如今天下昌盛,宮中也已立後六宮為治天下,皇後與妃嬪皆年輕,朕已得三皇子一公主,未來也會再添皇嗣。故江山不懼後繼無人。於是自此,朕決定不再納妃嬪,禮聘采選之事亦無需再提,彆國進獻亦不再接納。願此旨意得以遵守,以保國家安寧,避未來奪嫡之禍。
這旨意……
但可知這孩子,向來直白。
並且因此,我總算能放心許多,將心中一塊大石頭放下。
覺可知終究,不算太渣,至少立後六宮,皆是為家國。
況小雅兒倒是大度,還拉著貴妃小陸跑來安慰我這太後婆婆,讓我莫憂心,說她們是相信皇上的。
嗚……
我望著小雅兒和小陸的一臉迷之自信,隻覺自己開了眼。
算了算了,如今這般朝政清明,國庫豐盈,四海升平,後宮和諧……
朝中的諸多事,我這老棒槌便不想插手過多了。
我隻掛念曾經出現過的許多人。
念得多了,就又撿起了畫筆。
哪知這次,也不知怎地,我竟突然開竅了。
畫得栩栩如生。
我畫下了想象中的娘親、畫下了我親愛的嬤嬤,畫下穿寬大龍袍的孤傲江知栩,畫下慈祥的外祖父外祖母,畫下拿鍋鏟的吉寧,畫下胖而可愛的月月,畫下喝酒寫詩的雁歸,畫下看翻白眼子的章晚晴,畫下碎嘴子玲瓏……連年少時愛哭鼻子的月昌和老是耍酷又很呆的陸乘淵都畫下了。
去年,陸乘淵在外辦案時,意外被受賊心不死的敵國奸細暗算,傷勢深重,差點無法習武。現雖已養傷恢複諸多,但他覺自己武藝還是廢了大半,再不能勝任司使一職,便去請辭。
那怎麼可能呢!
他曾經是先帝最信任的人之一,又身領暗衛,護我和可知無數次為國除害,保護皇族安全。是大遼的功臣,其忠誠和勇敢是宮中幾乎無人能及的。
可知無論如何都不能、也不會因此而棄之。
遂改授他“皇城都尉”一職,統領皇城郡兵進行訓練,亦負責皇城內安全,輔助太守維護綱紀。
這一職位,幾乎不必他親自查案,也便不太需要那般高強的武藝,且職稱很高。
可他卻很倔,執意不肯受,說自己既已失去大半習武的能力,便不應再占據高位,更何況是一個這樣的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