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_裂錦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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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1 / 2)

裂錦!

???

天氣熱得像是太陽要墜下來了一樣。陽光照在那些高大建築物的玻璃幕牆上,更加刺眼得叫人不敢看。

今天晚上大概會有一場雷雨吧,傅聖歆有些煩躁地想。屋子裡冷氣打得不高,她又一直不停地在做事,所以還是熱。她放下了那些厚厚的賬目,走過去調冷氣。冷氣開關是個漂亮的嵌在牆裡的小匣子——她從小就玩熟了的東西。掀開那木紋的蓋子,把那個紅色的鈕撥到最下,天花板上的冷氣出口頓時發出一陣“嘶嘶”的風聲。

中央空調係統嚴重老化了,所以用起來總是有噪音——這裡的一切都老化了——褪成粉黃色的牆、茶色的玻璃窗、乳白色的寫字台、乳白色的地磚……都是她熟悉得和自己手紋一樣的東西,怎麼就已經這樣陳舊了……

想一想也該舊了,這幢寫字樓是她七歲那年遷入的,一晃眼十多年就流水一樣地過去了,水麵上有過許多的漩渦和美麗的泡沫,可是水流匆匆,什麼也沒有留下……

這間辦公室是她兒時的遊戲樂園。那寬大的桌子底下,多少次她藏在裡頭,讓父親好找。那乳白色的文件櫃上,還留著她用鉛筆劃下的淺痕……

她將頭擱在椅背上,靜靜地打量著這熟悉的一切。

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來,她真有些害怕,噩耗一個接一個地傳來,都是順著這條細細的電話線。可是,還是得聽。是福是禍,反正最壞的事情早就發生了,還怕什麼呢?

秘書李太太那有些啞啞的聲音“傅小姐,蔡經理電話。”

“接進來吧。”

蔡經理的聲音也是疲憊不堪的“聖歆,對不起。”

她的心直直地墜下去,墜進望不見底的深淵裡,背心裡的冷汗又冒了出來。她扶著桌子,心裡也一陣陣地發虛。

“我儘了全力了,可是他們不肯放過我們。他們要斬草除根,我求他們給我們一個苟延殘喘的機會,他們都不肯。”

她的手心裡也都是濕濡濡的汗,聽筒在手裡滑膩膩的總像是拿不住了,她的聲音也不像是從自己口中發出的,嗡嗡的在耳邊響著“他們到底要怎麼樣?”

“他們要看著我們清盤。”

她早知道的,不是嗎?

蔡經理的聲音中透著疲乏與悲哀“我跟了董事長十七年了,我沒有本事沒有辦法……我救不了董事長……我連他最後的基業都保不住……”

“蔡伯伯,這不怪你。”她的聲音也是乏到了極點,“我們都已經儘了全力了。”

背心裡的汗冷了,衣服貼在身上,冷得令她打了個寒噤。也許是冷氣開得太大了吧。她伏在沙發上,冰涼的芙蓉簟貼著她的臉,這麼多年,芙蓉簟也摩挲成了溫潤的紅色,滑不留手的芙蓉簟嗬!一格一格的涼貼在臉上,又有一條一條的熱順著臉流下去……

斜陽一寸一寸地正從窗外墜下去,酸酸的麻意也正順著腿爬上來,她一動不動,呆呆地瞧著那一分一分移過來的餘暉。

陽光終於怯怯地站到了她的手邊,照著她指上那枚戒指,鑽石反射著璀璨的光芒。她早應該把戒指捋下來扔進垃圾桶的,這是汙辱,對她父親的汙辱!也是對她最尖利的諷刺!

她張開手,太陽給纖細的手指鍍上了一圈紅紅的邊,白金的指環套在第二個指節下,仿佛天生就嵌在那裡。

戴了四年!什麼叫承諾?什麼叫天長地久?什麼叫情比金堅?鑽石是自然界中最硬的物質,所以用它來象征愛情。人真是蠢!明知道人心是世上最不可捉摸的東西,還希圖用些表麵形式來證實,實在是愚蠢得可笑!

她用力褪下戒指,站起來打開窗子,輕輕一鬆手,那點閃亮就無聲無息地墜了下去。她伏在窗台上看著,小黑點越來越小,最後什麼都看不見了,也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這裡是十樓,底下是繁華的商業區,人頭攢動,就像海一樣,墨黑的海……沒有底……也沒有聲音……

風像一雙熱烘烘的手逼過來,包住了她的臉,捧著、捏著,她透不過氣來,往前傾了傾。底下的海更近了,沉沉地誘惑著她。

窗欞上有根小小的釘尖冒在外麵,上麵掛著一簇米色的線絨,在風裡搖頭歎氣。她伸出手去,捉住了。她認得,這件毛衣是她織給父親的。她第一次織毛衣,原本打算聖誕節送給父親做禮物的,誰知織得那樣慢,一直到五月份父親的生日才完工,送了給他。父親樂得像個孩子,連連讚漂亮,說可惜天已經熱了,恐怕還要等半年才好穿……他沒有等到半年,半個月前,他特意換上了這件毛衣,手裡緊緊攥著一張全家福的照片,就從這扇窗子裡縱身躍了下去……

一陣天旋地轉襲上來,她猛地縮回了身體。

不!她不能!父親那洇滿淚痕的遺書上,字字都被淚水漾開了,字字她卻都看得清清楚楚“歆兒……我最疼愛的女兒……我抱歉……我深深地內疚……我要走了……把這樣一副重擔留給你去挑……我是多麼的自私……”

是的!他自私!他就這樣狠心地將她推到這絕路上,讓她去抵擋翻天覆地的巨浪狂瀾!

她還記得自己抱著父親冰冷的身體,那冰冷幾乎連她的心都凍結了,她抱著父親狂哭“爸爸!你叫我怎麼辦?你叫我怎麼辦?爸爸……”

親她疼她的父親永遠都不能回答她了,她恐懼而絕望地嚎啕大哭,一直哭到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她知道,從今以後自己再也沒有哭泣的權力了。從今以後,一切的軟弱,一切的眼淚,都隻可以往心裡咽。再也沒有人來為她遮風擋雨了,她要挑起一副父親也挑不起的重擔。

她根本沒有資格逃避!

她挺了挺脊背,手下意識地撫向電話。一串再熟悉不過的號碼在指尖蠢蠢欲動。揪心的痛又泛上來,她真是要瘋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門上響起細微的剝啄聲,是李太太。她的樣子憔悴,眼圈紅紅的。畢竟她做了父親近十年的秘書,賓主之誼匪淺。這些天也辛苦了她,竭儘全力地和她一塊兒想著辦法,回憶著可以求救的關係。哪怕可能有一絲希望的,她都找了出來告訴她。

“傅小姐,下班了。”

“哦,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待一會兒。”

“傅小姐……”李太太欲言又止,最後隻是歎了口氣,“那你可也要早點兒回家,明天還要上班呢!”

李太太走了,屋子裡又靜下來,靜得像墳墓一樣。她坐回沙發上,這是她的老位置,小時候玩得倦了常常就在這領芙蓉簟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身上永遠蓋著父親的西裝外套……

她站起來,給蔡經理打電話“我們還有什麼辦法?”

蔡經理不說話,她也知道自己是站在絕壁上頭,根本早已是無路可走,可是還是想多此一問。

“幫我聯絡簡子俊,我去和他談。”

蔡經理怔了一下,才說“是。”

簡子俊!她對自己冷笑,沒想到她還可以若無其事地說出這個名字來!簡子俊!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兩小無猜的年華。

“俊哥哥,我長大了就嫁給你。”

“那當然,我們兩個人最好,我當然要娶你,你當然要嫁給我。”

……

這種痛一直痛入肝腸,痛入骨髓,痛得五臟六腑都扭曲了……

第二天蔡經理才得到答複轉告她“簡子俊的秘書說他沒有時間。我想是他不想見你。”

不想見她,那麼她是否該覺得可以聊以自慰?他起碼心虛,覺得有愧於她,所以不敢見她?

錯了!大錯特錯!是他根本就不屑於見她。她今天算什麼?一點兒利用價值都沒有了,她憑什麼來耽誤他寶貴的時間?

她冷汗涔涔。父親一手創下的基業絕不能落入這個人手中。就算玉石俱焚,她也不會讓他踏進這裡,在父親的國土上耀武揚威。她不允許!在這一秒鐘內,她就下定了決心,她決定孤注一擲了,反正她什麼都沒有了,她輸得起——隻不過還有一條命罷了!

“那好,替我聯絡易誌維。”

蔡經理吃了一大驚“易誌維?傅小姐……”

“告訴易誌維,我想和他談談。”堅定的口氣更像是在告誡自己什麼……反正……她早就生不如死了……

反正……她早就一無所有了……

易誌維也不肯見她。的確,易總裁日理萬機,哪有空來答理她……傅家現在是落水狗,人人都想再打上一竿,隻怕它不死!

她想儘了辦法,自己給易誌維打電話,從總機到秘書室,一層一層地通報上去,最後是易誌維的助理彬彬有禮地告訴她“易先生目前不在台北。”

她真是要絕望了。

這個時候李太太想出了辦法,她在八卦雜誌上看到一篇關於易誌維的文章,文章裡提到易誌維有一個癖好——每天早上到淡水高爾夫俱樂部去打幾杆球。

淡水的這家俱樂部,是台北附近最有名的銷金窩,非會員想要入內比登天還難。可是傅聖歆有會員卡——應該說是她父親的會員卡。這家俱樂部每年審定一次會員資格,交納高達數百萬元的會費,然後再發放這一年的新卡,這種會員卡是身份的象征,所以傅良棟雖不喜打球,亦年年申請——沒想到今年卻派上了用場。

傅聖歆一清早就去球場守株待兔,果不其然,七點多鐘就看到易誌維那部銀灰色的林肯駛入了停車場。

她的心怦怦地跳著,眼睜睜地看著司機下車,打開後座車門。卻是位嫋嫋婷婷的美人先下了車,傅聖歆認出來了,是影星祝佳佳,與易誌維神色親昵,她隻得徑直硬著頭皮迎了上去“易先生。”

易誌維揚了揚眉,不太高興似的。不過他是世家子弟,講的就是風度,所以仍禮貌地含笑問候“傅小姐,來打球?”

寒暄了這一句,立即想挽著美人走開。傅聖歆卻急切地說“易先生,我隻占用你五分鐘。”

他聳聳肩“我很忙。”

她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睛“不至於忙到連五分鐘時間都沒有,對吧?”

他笑了一下“好吧,我就給你五分鐘。”轉臉對祝佳佳說,“去那邊叫好早餐等我,我馬上過來。”然後他抬腕看表,看樣子真的要倒計時了。

她舔了一下乾澀的嘴唇,艱難地措辭“易先生,現在隻有你可以救華宇。我可以把手頭三成的股權以一個象征性的價格賣給你,你做執行董事。”

他又笑了一下“謝謝。我不感興趣。”

“易先生,華宇並不是無可救藥,它一直是藍籌股。如果你給我們個機會,我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看了一下腕表“還有四分鐘。”

“易先生……”

他打斷她的話“傅小姐,我很同情你目前的處境。不過很遺憾,我不能幫你。我對華宇不感興趣,相反,我很樂意看到它倒閉。傅小姐,我提醒你,我的父親昔日是因為華宇的緣故,以致心臟病發作而去世的。當年我就和你一樣,是家破人亡。你說,今時今日我會不會反過來幫你?”

“易先生……”她蒼白無力地垂下頭去,“我很抱歉,可是……”

他笑了笑“你來求我,還不如去求簡子俊。你們是世交,比起我這個世仇應該更有感情吧?”

她狠狠地咬著牙“易先生,我寧願來求你,也永遠不去求他。”

“哦,”他漫不經心地笑著,“你大約已經求過了,他不肯見你,所以你才來找我。”

她心底的寒意冒起來。

易誌維對於察言觀色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本事,一見她的臉色,就微微一笑“我說對了吧?傅小姐,我建議你還是去對簡子俊下功夫,也許他會念點兒舊情,給你一條生路。”

她抬起眼睛來,話中已沒有了感情“如果他肯給我生路,他早就手下留情了。易先生,我的確是走投無路才來找你。我們都心知肚明易傅兩家的恩怨,我不敢奢望你仗義出手,易先生,我了解你,你是一個優秀的商人,我想,你也許對某些商品會有些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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