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沈該冷哼一聲,譏諷道:“你安豐朝廷好歹自詡為大周朝廷,卻處處借著齊國之勢羞辱、逼迫母國,好一個忠心耿耿的門下平章事!”
這話說的已沒甚意義,但沈該就是看不慣陳景安明明屁股坐在那楚王懷裡,偏偏又要裝做一副周國忠臣的模樣。
故,以此嘲諷。
陳景安卻依舊是一臉的雲淡風輕,甚至引經據典道:“古有秦穆公助晉文公複國,如今你臨安朝枉顧君父大義,不尊太上皇號令,我安豐借齊國主持公理道義,懲不忠不孝,以圖天子歸位,有何錯之?本官啊,確實是大周忠臣.”
“.”
沈該望著一臉懇切的陳景安,胸膛一陣快速起伏,忽覺喉頭一腥,一口熱血噴了出來。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二十二日,臨安使團正使沈該嘔血,和議不得不暫時中止。
但消停了幾日淮北軍卻開始行動起來。
divcass=”ntentadv”二十三日,蔣懷熊麾下八鎮廂軍加劉毛蛋部沿江陳兵黃州一線,與自蔡州退卻至荊湖路的王庶、吳貢部隔江對峙。
同日,稍作休整的彭二以大周安豐朝忠武將軍張多福為先鋒,率本部攜林承福天雷二團一營西進。
二十四日,巢縣知縣見太上皇手諭,不戰而降。
二十六日,彭二大軍進抵長江北岸曆陽城下。
此處乃臨安朝江北重鎮,由秦會之親自提攜的懷化郎將張中孚坐鎮。
這也是淮北軍南下淮南以來,首次遇到整建製的抵抗。
但在三十餘門天雷炮的齊轟之下,僅一下午,曆陽城北門甕城倒塌、城門稀碎。
城內守軍部分南逃,一部堅守。
曆經一夜巷戰,二十七日清晨,曆陽易手。
再往前,便是滾滾長江了.
但此地距臨安,隻餘六百餘裡,也就是說,若淮北軍再渡長江天險,馬軍三兩日便可直抵臨安城下。
二十八日午後,此消息先後傳旨安豐、臨安。
得知此消息,周帝第一反應就是遷都!
去往成都府.
同時,急令各路正往長江沿線集結的周軍加快行軍速度。
再嚴令駐留安豐的沈該,儘量答應齊國一切條件,隻要不稱臣,兩國可結父子之邦,歲幣、美人皆可允之。
當日黃昏,身穿便服的周帝同秦會之、萬俟卨等重臣悄悄出城時,不知怎地走漏了消息,被聞訊趕來的百官堵在東便門內。
一時哭聲震天,城內百姓本就因錢塘灣內不時響起的隆隆炮聲驚恐不安,此時忽見此景,不由愈加慌亂,四散逃離臨安者甚眾。
同日,安豐城內大病未愈的沈該雖暫時尚未收到臨安命令,但驛館內的差役卻將淮北軍進占曆陽的消息帶給了臨安使團。
沈該大驚,雖暫無臨安消息,也猜的到臨安此時景象。
主驚臣辱!
沈該拖著病體,於當日求見了陳初。
“下官見過晉王,咳咳咳.”
咳嗽不止的沈該,一見麵便稱呼了陳初周國封號。
外交無小事.即使在談判期間,沈該也從未稱呼過陳景安為‘陳相’。
中書門下平章事確實為百官之首,稱‘相’沒有任何問題。
陳景安這‘相’是安豐朝廷所授,因有太上皇的存在,沈該自然不敢稱安豐小朝廷為‘偽朝’。
但他卻不能認陳景安這官職不然,同為大周宰相的秦會之如何自處?臨安朝廷如何自處?
可到了眼下,沈該已彆無他法,隻能寄托於自己喊一句‘晉王’,對方會在齊周衝突中儘量不偏幫齊國
“哎呀,聽聞沈大人染病,怎不在驛館好好將養啊?”
陳初一臉關切。
態度很親切.但經過和陳景安打交道,沈該已有所了解淮北官員的嘴臉,心下沒有半分鬆懈。
我為啥不在驛館歇著?
我還能歇的住麼!再拖延兩日,你們怕是要打到臨安了!
暗自一歎,沈該恭敬道:“晉王,和議期間咳咳,為何又忽然發兵攻打曆陽啊?”
“和議?”
陳初稍一思忖,才想起有‘和議’這麼一樁事,忙道:“此事啊本王公務繁忙,未曾關注此事,沈大人若想談,本王可為齊周兩國牽線.”
“牽線?”
“是啊,齊國禮部尚書杜兆清為賀大周太上皇重歸故土,恰好在安豐,你們二位剛好可見上一見.”
“咳咳咳,也好。”
少傾,一身二品官袍的杜兆清緩步入內,先向楚王一禮,隨後看向了沈該,不由冷哼一聲,自尋了座位坐下。
人家確實有甩臉子的資格,畢竟周國招惹齊國在先,現在又是周國著急和議。
“杜大人”
沈該坐在陳初右邊下首,遙遙朝坐在陳初左邊下首的杜兆清拱手打招呼。
杜兆清卻傲嬌的猶如大戶人家的小閨女,四十五度側仰著頭,看都不看沈該一眼。
還好,有體貼的晉王在中間說和,“哎,杜大人,齊周將士皆是我漢家兒郎,還是休戰止戈為好,我知你齊國受了委屈,杜大人有甚訴求,隻管說嘛”
“是是是,貴國有何要求,請杜大人言明.咳咳咳。”
沈該忙接話道,兩國談判,不過討價還價,但齊國作為強勢一方,總得先張口提出條件,沈該才好價嘛。
杜兆清不鳥沈該,卻很給楚王麵子,聞言這才斜乜沈該一眼,隻道:“好吧,看在楚王居中說和的臉麵上,你國若能答應我國三個條件,我朝便命大軍暫停南下”
“杜大人請講”
“一則,嚴懲鼓動周軍北侵戰犯;二則,開放長江沿岸六處港口為榷場通商;三則,賠償周軍在我淮北造成的損失.”
杜兆清說罷,沈該稍稍放鬆,戰犯一事,秦相早有安排,已尋好了替罪羊。
榷場通商,似乎也不是什麼大事,不就是做生意嘛。
至於賠償,左右不過又是錢,比起江山社稷,便是割肉也得忍了!
幾息思忖後,沈該道:“杜大人,不知貴國這賠償需要幾何?”
“不多,一萬萬兩白銀.”
“咳咳咳”
病中沈該蒼白麵皮陡然漲紅,一雙眼睛瞪得猶如銅鈴,瘋狂咳嗽一番後,難以置信道:“多少?”
“白銀,一萬萬兩。”
杜兆清伸出一根指頭,淡淡的裝了個大逼。
這世上,有誰像本官,能輕飄飄說出‘一萬萬兩’這四個字,嗬嗬。
沈該入安豐以來,連日受折辱,此刻心中憋屈終於爆發,怒不可遏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杜兆清說出的數目,已超出了‘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的範圍。
一萬萬兩,便是打個對折,也要五千萬兩.這杜兆清是瘋了吧!
接著,沈該猛地轉頭看向了上首的陳初,激動道:“晉王,我大周便是刮地三尺也湊不出一萬萬兩!齊國根本沒有一絲誠意,晉王既然同為周臣,便不該坐視不管!”
“哎”
陳初長長一歎,無奈的看了看杜兆清,又以同樣目光看向了沈該,糾結道:“本王既是齊國楚王,又是周國晉王,沈大人讓本王如何抉擇?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
沈該在原地靜立幾息,忽地一口老血從口鼻間嗆了出來,隨後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快叫大夫,沈大人又吐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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