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對麵的吳君如也發現了問題,不由驚訝的指著虎頭紅嫩嫩、亮晶晶的唇瓣,“虎頭,你.你.”
虎頭卻不以為意,反倒不滿道:“叫我相宜!”
“哦哦,相宜,你好大的膽子呀,學堂不讓塗口脂,小心被馬師太發現!”
“怕甚!反正明日就放暑假了”
虎頭那臭屁模樣有點欠揍,周芷若就很羨慕,不由低聲問了一句,“虎相宜,你用的是哪款?顏色真好看。”
“用的國色係列裡的豆蔻紅”
十幾歲的年紀,當下的人又早熟,周芷若和吳君如即便沒虎頭那般膽子大敢在學堂塗口脂,但放假在家時,幾個小姐妹互相串門,躲在閨房中也沒少學著塗脂抹粉。
對外貌的關注,是女子天性。
至於蔡州五日談每期中關於新式妝容、新上市的香妝種類特性,她們更是爛熟於心。
所以,當兩人聽到‘國色係列’後不由都吃了一驚。
“哇!國色係列,一套要三百多兩銀子呀!五日談上說,這一款,今年隻產了九十九套!我還聽人說,周國後宮妃嬪都爭相求購呢,在那邊,一套國色炒到了千兩以上!”
吳君如驚歎連連,儘管周、吳兩家不至於買不起這套香妝,但絕不會買來給十三四歲的小孩用!
周芷若羨慕的直頭暈,忍不住感歎道:“相宜,你阿姐對你真好!”
小口吃著飯、以免將口脂也吞下的虎頭,卻壓低聲音道:“回家可不許說呀!這香妝阿姐不知道。”
“啊?那你哪兒來的錢買?三百五十八兩呀!”
“是我玉儂姐姐偷偷給我的,我阿姐不知道,你們彆說漏嘴了。”
“原來是這樣呀,陳老師真好”
鷺留圩農墾旗下的玉容香妝,本就是玉儂在負責打理,她若想給虎頭偷偷弄一套,還真不難。
“虎頭.”
“叫我相宜呀!再喊錯,以後姐妹沒得做!”
年紀大了,在意的事情便多了。
比如這‘虎頭’乳名,幼時虎頭還不覺著怎樣,但長大後,特彆是入了學堂以後,每逢先生點名,這‘虎頭’越聽越讓人覺著羞恥。
哪裡像女孩家家的名字嘛!
於是,去年時,虎頭便央著姐夫給她起新名。
為啥找陳初,原因很簡單,因為吳君如、周芷若包括男校裡的彭於言吳宴祖的名字,都是他給起的。
起初,陳初不假思索說了個‘今麥’,嗯,趙今麥.
可虎頭卻不依了,名字裡帶個‘麥’字,在她看來,和桃啊、杏啊、花啊、翠的,是一個意思。
接地氣倒是接地氣了,卻帶著股土味兒。
為此,虎頭還氣哭了,當時她道:名字是要跟人一輩子的,哥哥當年給君如、芷若起的名字,一個比一個好聽,輪到我了,便用莊稼當名字,哥哥偏心的很.
陳初哭笑不得,一番哄勸後,絞儘腦汁,將老蘇一首詩‘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中的相宜二字摘出給虎頭做了大名。
可這麼一來,陳初就又要把整首詩做出來,用以解釋二字的含義。
反正一通搞下來,王府後宅便又多了一個‘王爺為給王妃妹妹起名,特作詩一首’的傳聞。
虱子多了不咬,抄多了,臉皮也就厚了。
既然大家都是說他作的,那便算是吧。
這邊,三個小姐妹趴在餐桌上,將腦袋湊在一起,約定後日去王府,試試虎頭這套香妝。
“我叫上大丫,還有.”吳君如正說著話,瞧見遠處幾道身影,不由停了下來,撇嘴道:“相宜,你看那幾位東京來的千金,且,神氣什麼!”
虎頭聞言,轉頭看了過去。
卻見,幾名十四五歲的少女剛剛走到打飯的窗口,其中個子高挑、五官明媚的那個,背了一隻由小羊皮製作、黑白拚接的熊貓造型雙肩包。
同行女子正圍著她嘰嘰喳喳的議論著書包可愛,即便隔的遠了聽不真切,也能猜到定然都是恭維。
背包這女子,名叫嘉嫆,今年四月才和幾位親姐妹一同轉來了藍翔女校,操著一口東京官話。
如今在藍翔學堂內,除了淮北人,最多的便是東京人。
其中,不乏宰相範恭知、兵部尚書張純孝的孫女,禮部杜兆清的女兒等名門千金。
這種情況很好理解,朝中重臣的兒孫送來淮北上學,自然是眼下齊國畸形政局的產物,可以理解為質子質女。
是一種可是使雙方合作時對彼此更加信任的手段。
這些女孩雖然未必能理解爺爺、父親為何這般決定,在藍翔學堂也沒人欺負、排擠她們,但女人都是天生政治家,離家的不安,還是讓她們迅速形成了以地域界定的小團體,報團取暖。
畢竟,同樣的家鄉、同樣的口音、同樣的階層,就更容易有共同話題。
在心理層麵,遠比和淮北女生感覺親近。
而插班來的嘉嫆,卻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迅速成為了東京派係的領頭人。
短短幾個月,便和張皖豫、杜芸茗等女生結成了手帕交,整日形影不離。
虎頭這邊,因父兄們的交代,從未主動說起過家世。
但見嘉嫆她們自成一派,言談舉止間,頗有幾分自小錦衣玉食養出的驕矜味道,且隱隱抗拒和淮北女生交好的傲氣,讓虎頭等人對她們有些不爽。
同時,還有一個不太好說的原因漂亮女子對同樣漂亮的女子,總會莫名生出些敵意.
即便這樣,雙方依舊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勢。
偏偏今日,生出點意外。
虎頭同班的羅香秀身材瘦小,又有‘怯遠症’,也就是近視,打完飯一個沒留意,撞在了嘉嫆身上,飯菜剛好灑在了嘉嫆那隻可愛的熊貓包包上
眼瞧飯菜湯汁沁進了皮革紋理中,嘉嫆心疼的差點掉眼淚,羅香秀趕緊掏出帕子幫她擦拭,一旁的張皖豫也有些生氣,輕推了羅香秀的手,不滿斥道:“你怎麼回事呀,不曉得看路麼?”
羅香秀似乎是嚇到了,站在旁邊手足無措,眼淚瞬間充斥了眼眶。
此時若有老師在場的話,上前安撫一番,一場小風波馬上便能平息。
可偏偏.羅香秀的父親早在當年淮北平亂時,戰死沙場,屬於烈士遺孤。
也是虎頭平日裡最為看顧的同窗,此時虎頭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頓時氣炸了肺,也不管方才到底誰對誰錯,捋起袖子就衝了過去!
“你再敢凶她一句!”
嗬斥羅香秀的是張皖豫,但虎頭大步上前後卻是衝著嘉嫆來的,後者不由一怔.自己明明還沒說一句話呀!
本來包包被弄臟了,正不開心呢,又見虎頭不問青紅皂白便護犢子,嘉嫆也惱道:“你是哪個?”
“嗬嗬,小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家住蔡州山字街劉大丫是也!”
遠處。
剛剛走近飯廳的‘真.大丫’迷茫的看向了飯廳內忽然聚集起來的人群。
身旁同窗既詫異又興奮,“大丫!好像有人在吵架,咱們快去看熱鬨。”
劉大丫卻茫然道:“方才,我怎麼好像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呀?”
虎頭自然不可能真的與嘉嫆在飯廳內怎樣,但她一時衝動引起的聚集,最終還是引來了馬師太。
馬師太出現後,嘉柔和虎頭分彆講起了到底是怎回事。
但兩人的口徑大相徑庭,幾乎是自說自話。
可馬師太僅用兩句話,就讓叭叭叭個不停地兩人瞬時住了嘴。
“趙相宜,你唇上塗的是什麼?”
哎呦媽耶,吵架過於投入,竟忘了口脂這回事,虎頭不由臉色一變,第一時間用手擦掉了口脂。
這邊的嘉嫆正在暗爽,那馬師太伸手從她手裡拿過那隻弄臟了熊貓包包,低頭看了看包包上的‘花容’標識,不冷不熱道:“劉嘉嫆,學堂不讓攜帶貴重飾物、手包,你不知曉麼?”
說罷,馬師太在兩人各有千秋的臉蛋上掃了一眼,“隨我來值房!”
本來,這次飯廳風波,馬師太打算小小懲戒一番便就此揭過,但因口脂和名貴包包的存在,她命女校工在宿舍中搜查了一番。
這一搜不要緊
鬼狐癡纏、書生小姐情愛故事的話本、整套頂級玉容香妝、名貴手包飾物,甚至甚至還在趙相宜的宿舍中查獲幾條令人見了便臉紅、模樣奇特的胸衣。
馬師太既羞且怒,當日便將此事移交給了帶頭鬨事的劉嘉嫆、趙相宜的老師處理,要求兩位年輕老師嚴加懲處,‘喊家長’是少不了的。
兩位女老師入職時間不長,擔心學生家長不好搞定,特意碰了碰頭。
趙相宜的老師姓李,對照著學生花名冊,道:“相宜這邊,留下的聯係人是‘鷺留圩農墾行政部趙小瞄’.”
劉嘉嫆的老師姓林,也翻到了自己要找的信息,“嘉嫆這裡,留下的聯係人是‘淮北傷殘退役軍人安置辦陳衣刀’.”
林老師聽聞對方家長在淮北軍供職,不由擔憂道:“軍人脾氣會大些吧?相宜和嘉嫆生出矛盾,這陳衣刀見了趙小瞄,兩人會不會為了給自家孩子出氣而動手打起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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