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兒孫,丁老漢不由歎了一回,以前因為窮,兒子丁鵬二十好幾了還沒個婆娘。
如今好不容攢下些餉銀,兒子的眼光卻高了,說什麼要娶蔡州紡廠裡的女工,還說紡廠裡的小娘都上過夜校,能掙錢、能識字、素質高也不知從哪學來那般多新詞。
除了操心兒子,女兒丁嬌的事也讓丁老漢頭疼。
divcass=”ntentadv”去年鬨了場烏龍,自家和姚家差點把親事訂下,甚至納采、問名的流程都走完了,才知曉人家姚虞侯早有了心上人。
丁老漢父女都不是胡攪蠻纏之人,丁嬌事後不但把姚大嬸送她的鐲子、布料都退了回去,還將頗覺對她不住的姚大嬸夫婦安慰了一番。
但丁老漢知曉,女兒心裡怕是放不下了,不然也不會這般輕易就答應隨他來了路安縣。
想來,也是存了離開傷心地的心思。
“兒啊,歇會吧.”丁老漢喚了一聲幾丈外正在翻地的女兒。
“爹爹,我不累。”丁嬌抬頭擠出一絲笑容,微黑的臉盤上布滿了汗珠,隨意用衣袖擦了擦,又道:“哥哥為侯爺效力幫不上家裡,女兒需抓緊時間趁冬閒幫爹爹整理好田地,不耽誤來年春耕.”
見女兒如此懂事,丁老漢既心疼又欣慰。
正此時,卻見遠處走來兩名身穿布衣的年輕人沿著田埂快步走了過來。
“丁老丈~”
遠遠的,來人便招呼道。
丁老漢一聽便知來人是誰,不由先躬了腰,這才回道:“唐知縣、徐縣尉,又下來看墒啊.”
來人正是知縣唐敬安,縣尉徐誌遠。
“哈哈~”唐敬安先是爽朗一笑,接著道:“恢複一地,首重糧產。整日坐在縣衙值房又能忙出個甚?想當初侯爺在桐山時,剛接手鷺留圩便摸清了莊子周邊的水文、墒情、往年氣候規律,洋洋灑灑寫下了萬字的‘鷺留圩調查’報告。為官之道,侯爺是本官的楷模,自然也要學上一二.”
丁老漢一輩子也沒和當官的說過幾句話,也聽不太懂知縣大人的話,隻陪著尬笑。
卻不影響他覺著侯爺手下的官,和旁的官不一樣。
唐敬安蹲下身子,抓了把泥土攥了攥,抬頭道:“丁老丈,勞煩教我如何看墒吧”
“好說,好說!”
丁老漢忙不迭的跟著蹲了下來。
唐敬安一番耐心討教後,餘光瞥見一直默默翻地的丁嬌,不由站了起來,勸道:“丁家小娘子,這重活你就少做些吧。待入了臘月,侯爺派給咱壽州參加勞動改造的亂軍俘虜便到了,我爭取來八百人,還有數十頭耕牛,到時這些通渠翻地的重活,便交給他們乾”
丁嬌在生人麵前是個靦腆的,聞言朝唐敬安屈身一禮,表示感謝,卻固執的繼續翻起了地。
唐敬安笑著搖搖頭。
倒是隔壁地塊,同樣來自桐山的東遷戶範家二郎聽了知縣的話,喜滋滋迎了上來,“父母大人,方才所說為真麼?侯爺果真要派俘虜、耕牛幫俺們犁田通渠?”
唐敬安雙手一背,笑的既威嚴又和善,“本官還能專門跑來與你們說笑?侯爺知曉諸位家中的兒郎在軍中效力,缺少勞力,才特意出了此策。對了,範二郎,你兄長叫什麼來著?”
“我家大兄名叫範廣漢!阜昌九年,神銳軍作亂桐山,他參加了民壯協助守城。當年十月,隨周宗發哥哥一同投了鎮淮軍,如今在姚虞侯手下,為侯爺做親兵哩!”
範二郎提起兄長,一臉自豪。
一旁的丁老漢聽聞‘姚虞侯’三字,神色一黯,悄悄瞄了眼女兒的背影。
都是鄉裡鄉親的,丁家小娘的事,範二郎也有所耳聞,這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提到了人家痛處,正待說點什麼扯開話題時,卻見東邊行來十幾名做短打裝束的漢子往這邊走來。
為首那名黑袍漢子,也瞧見了丁、範以及唐敬安等人,卻隻掃了一眼,渾似沒看見一般,繼續往前走,直到越過了東遷戶們剛剛平整打理好的土地,這才停下了腳步。
隨後向身後其餘漢子吩咐一聲,“就這裡吧。”
黑袍漢子話音一落,當即有幾名漢子揮起鋤頭刨了個坑,再有兩人抬來一塊長條石碑,放入坑內。
再填土、壓實.
一套流程樸實無華,行雲流水。
把唐敬安和徐誌遠都看懵了,兩人好奇之下,連忙上前查看。
隻一眼,二人同時大怒。
卻見,那石碑上刻有四字,正是‘懷遠縣界’!
“你們是誰!怎可胡亂移動界碑!此處已深入我路安縣五六裡,你們是要搶我路安縣良田麼!”
唐敬安眼下還不知曉對方到底是官還是民,說話已算比較克製。
可那黑袍漢子打量一眼他的穿著,隨即扭過頭去,話都懶得和唐敬安說上一句。
“誰人褲腰沒係緊,把你給露出來了?”隨行漢子中卻有人來了這麼一句。
脾氣火爆的徐誌遠當即上前,掄起巴掌拍在了那開口譏諷的漢子臉上。
奶奶滴,搶地盤搶到老子頭上了,也不打聽打聽我們校長是靠甚起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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