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見賢瞄了李先生一眼,趕緊解釋道:“下官自是信得過李先生,但十部首領終歸有些不放心”
嗯,還挺謹慎,畢竟事到如今,蕭見賢所得消息全憑李先生一張嘴說來的,不見皇上一麵,怎敢放心?
李先生隻稍一思忖,便道:“好,今夜子時,你安排船隻,我同你渡河。”
可蕭見賢卻一拱手,恭謙道:“怎敢勞駕李先生,請李先生給下官接頭信物,本官自己前往即可。”
哎呦,蕭見賢為防止過河後有人對他不利,這是要將李先生當做人質留在營中啊。
若他未能按時回營,李先生人頭定然不保。
李科似笑非笑的上下掃量蕭見賢一番,終於笑道:“也好!蕭大人為人機謹,日後必有一番好前途。”
“不敢不敢.下官膽子小,請李先生見諒。”
“嗬嗬,好說。”
當夜子時,蕭見賢從兀顏哈的防區內乘船橫渡大淩河。
登岸後倒也沒遇到麻煩,馬上被齊軍哨兵帶去了軍營,稍加審問後,蕭見賢又被蒙著眼帶到一處大帳內。
“你便是行軍參讚蕭見賢?”
待眼睛適應了帳內明亮光線,蕭見賢略一打量,帳內隻有三人,居中坐在虎皮大椅內的,是一名身穿便服的年輕人,身旁站著一位身材高大的魁梧男子。
而和他說話的,卻是一名中年文士。
“下官正是。”
蕭見賢先向大椅上的年輕人一禮,隨後才向文士行了禮。
“說吧,你帶來了何消息?”
這中年文士正是陳景彥。
可蕭見賢卻道:“下官鬥膽,見了我大金皇帝,自是知無不儘”
陳景彥聞言,看向了陳初,後者隻作了一息思考,便笑道:“好,蕭參讚隨我來吧。”
十裡連營正中的位置,豎有一杆金龍纛旗。
便是營帳也遠比周邊的氣派。
少年貪睡,當完顏安帶著少許起床氣來到前帳時,太後、陳初、陳景彥皆已在內。
當著蕭見賢的麵,陳家這對翁婿相當給小皇帝麵子,同時起身見禮。
這是為了給蕭見賢一種完顏安才是聯軍之主的虛假印象。
蕭見賢以前見過太子,雖已隔了兩三年,但終歸能在對方的眉目間找到當初的影子。
也不知是裝的,還是確有三分激動,隻見蕭見賢噗通一聲跪地泣道:“罪臣蕭見賢參見陛下!”
完顏安卻有些迷茫,下方的陳景彥忙道:“蕭大人乃逆臣完顏亮王府屬臣,得知陛下親征,特聯絡女真十部首領,助陛下剿滅逆臣,迎帝還朝!”
完顏安的起床氣頓時一掃而空!
少年天子,整日裡盼的就是平息內亂、建功立業,重現祖上榮光。
眼下還沒發力呢,便是忠良來投此事不止能幫他快速剿滅逆臣,也代表著關外族人時時刻刻盼著他這位新帝君臨天下呢!
這是多大一樁喜事!
隻是這般大的事,他以前怎沒聽到一點風聲?
完顏安不由以疑惑眼神看向了陳初,後者卻道:“陛下,前去聯絡蕭大人的李科,乃陛下的侍詔,此事太後知曉。”
完顏安馬上側頭看向了母後,儘管柴圓儀完全不知情、甚至都沒來及和陳初有眼神交流,卻還是不緊不慢的說道:“此事,大帥確實有折子奏與本宮,本宮也將折子呈給了陛下,陛下忘了?”
為讓小皇帝有事做,柴圓儀每日都會挑選大批奏折交給完顏安批複,儘管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卻占據了完顏安大量時間,經常累的他頭昏腦漲。
此時聽母後親口說出,完顏安毫不懷疑,隻道是自己忙昏了頭,將這麼重要的事忘記了。
陳初馬上提醒道:“陛下,蕭大人雖被逆臣裹挾,但始終牢記忠君體國,此次更是甘冒奇險於逆臣眼皮子底下為陛下、為大金謀!待賊伏誅,蕭大人當奉公爵!”
原本對陳初還有些許警惕的蕭見賢,不由感激的看了前者一眼.楚王可交啊!
完顏安也很滿意,陳初這話雖說的生硬了一點,但畢竟有請示他的意思.這可是開天辟地第一回!
並且,由完顏安封賞公爵,也算是給了他施恩、收攏人心的機會。
“準奏!此戰一了,便封蕭大人為公!”
首次這般發號施令的完顏安說罷,仍覺不過癮若能攏了那十部女真精銳,以後他這位天子可就有軍權了。
一念至此,完顏安又道:“拿紙筆來,朕要將紇石烈、兀顏哈等十位忠良統統封為國公!”
“.”
這不是胡鬨麼,哪有一口氣封十位國公的。
柴圓儀想要開口阻止,卻見陳初無聲對她搖了搖頭,儘管不知陳初用意,柴圓儀卻也再未阻止。
不多時,十餘張用了寶印的聖旨新鮮出爐
蕭見賢小心收起,心道:這次,紇石烈等人必定用命,大事可成!
醜時初,急著回去複信的蕭見賢對完顏安三拜九叩之後,啜泣離去,自有人護送去岸邊登船。
陳初和陳景彥告辭時,今夜連頒十道聖旨、狠狠過了一回癮的完顏安,竟破天荒的主動喊了一聲,“尚父,待朕歸京,必重賞於你”
陳初嗬嗬一笑,拱手道:“謝陛下。”
待兩人退出大帳,完顏安卻有些小失落,因為他沒見到陳初聽到‘重賞’二字後,感激涕零下跪拜謝的場景。
“陛下,夜深了,去歇息吧。”
半夜被喊來陪著演了場戲的柴圓儀疲憊道,可完顏安卻因方才一事興奮了,毫無睡意,隻見他沉思幾息,忽道:“母後,陳初此人雖狂悖了些,但手下兵強馬壯,他若能為我用,齊周唾手可得!”
“.”柴圓儀怔怔看了完顏安片刻,強忍著沒吐槽,反而以戲謔心思問道:“陛下準備如何讓楚王為你所用?”
“那個.陳嬈!”
不知是忽然想起了嬈兒,還是早有預謀,隻見完顏安滿是期待的盯著柴圓儀道:“母後,兒臣願娶陳嬈為後,兒臣不嫌棄她是一個庶女出身!”
柴圓儀一臉愕然,雖然完顏安已十一歲了,但王府那位庶女好像才七八歲吧?
“陛下休要胡思亂想了,楚王那位庶長女年紀尚幼,離議嫁年紀還早著呢。”
“哪有甚!族中兄長十二三歲成婚的比比皆是,他們納十來歲的漢家女也不稀奇,朕大不了等上她兩年.”
“.”
僅僅是‘漢家女’這三個字,忽然惹的柴圓儀生出一股厭惡,再不想和完顏安交談,隻耐著性子敷衍道:“大戰當前,陛下當專心戰事,餘事待戰後再議吧。”
可柴圓儀內心的獨白卻是:那陳嬈雖是庶女,卻是最受楚王寵愛的女兒,你當麵跟他說,看他抽不抽你大耳瓜子?
你就作死吧!
帳外,陳景彥和陳初迎著徐徐河風,不約而同抬頭看向了中天那輪皎月。
十五月圓,總讓人莫名升起些思鄉之情。
不過,身處軍營之中,這等悲春傷秋的多餘情愫最是無用。
翁婿倆又不約而同收回目光,看向了燈火連綿的營寨。
終究是目睹了方才一切的陳景彥先開了口,“元章,若此計成,對岸那些金軍效忠了完顏安,恐留後患。”
“以嶽丈之意,該當如何?”
此時兩人身後隻有長子跟著,再無旁人,陳初便喊了最親昵的稱呼,老陳不由咧嘴一笑,口中卻冷冽道:“絕不可留!那完顏安年紀雖小,卻能瞧出不是一個甘於人下之人,若再讓他染指軍權,未來必是一樁麻煩。”
陳初點點頭,隻道:“我也這般想,嶽丈等著看好戲吧,此戰過後,金國能戰之士,應該也就消耗的差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