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
王府後宅,一隻汝瓷筆洗被狠狠摜在地上,摔的粉碎。
貓兒看著滿地碎片,心疼的直拍胸口,躺在床上的陳初也坐直了身子,直道:“我滴姑奶奶,能不能挑便宜點東西摔!這可都是咱自家的東西”
整個王府裡,敢當著貓兒和陳初的麵摔物件的人,隻有一位。
已經將一隻唐朝白瓷高高舉起的蔡嫿,聽到‘挑便宜點、自家的東西’,才將手中古物放了下來。
而後一臉悻悻的坐在椅子上。
貓兒和陳初對視一眼,走到蔡嫿身旁坐了,主動拉了她的手,溫言道:“並非是要瞞你,今日回府後,我已悄悄將實情告知了諸位姐妹,恰好你今早出了府,才致使你最後知情。”
蔡嫿馬上抽回了被貓兒握住的手,看了看陳初,又看向貓兒,嗬嗬冷笑道:“此事難不成是今早才開始謀畫的?你若有心,為何不早點告訴我?”
今日回城途中,她已設想過無數種狀況,腦海中一直在瘋狂催眠自己相信陳初沒事。
在見到爹爹那一瞬間,還是繃不住了。
但萬萬沒想到,急匆匆趕到守衛森嚴的後宅時,見到的卻是.傳聞傷重的陳初,正躺在床上吃桃子罐頭。
這小狗見麵第一句,竟腆著臉問她吃不吃罐頭,還說是桐山產的。
愕然過後,大概問明白了怎回事,蔡嫿那個氣啊!
她氣的不止是自己方才被嚇魂飛魄散,更氣這麼大的事,陳初竟然事先瞞著自己!
多年朝夕相伴,貓兒可太清楚蔡嫿在意的是什麼了,馬上解釋道:“蔡姐姐,張氏昨日來訪後,官人才大體確定了他們的計劃。官人覺著,與其放他們進府,不如主動出擊,在府外,小滿、何先生等人更能放開手腳,也不虞驚嚇、誤傷了家人”
“這和提前告知我一聲,有甚關係?怎了,你們還怕我泄密不成?”
說著說著,蔡嫿的脾氣上來了,直接對陳初道:“當年,在采薇閣,你便瞞著我!想不到如今與你同床共枕了十年,你有事還不告訴我!”
怪不得多年來老蔡數次給陳初打預防針,動不動就說什麼‘若有一天嫿兒惱了你,你莫打殺,將她送回來’之類的。
若陳初還是當年的桐山馬快,蔡嫿這般態度還好說,可如今.陳初登基在即,很難想象,後宮妃嬪當麵斥責皇帝的景象。
就連貓兒也趕緊扯了扯蔡嫿的衣袖,陳初卻隻是無奈的搖搖頭,從床上坐起後認真道:“嫿姐,若我提前告訴你,你還會讓我親自去麼?”
“.”
蔡嫿何等聰慧,馬上明白了陳初的意思.說白了,今日大相國寺一行,陳初是在拿自己做餌啊!
這的確是他的臭毛病,愛以身犯險.當年的采薇閣,後來親自率人去淮南,包括這回明知對方要殺他,卻還是親自去了大相國寺。
旁邊的貓兒也適時道:“昨晚,官人說起此事,起初我堅決不同意。官人卻道,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隻有讓他們覺著行刺成功的機會觸手可及,對方才會力一擊、才會全部暴露。官人還說,若是嫿兒知曉此事,定然不允,一定會設法阻止他親涉險境.所以,才沒提前告訴你。”
這話讓蔡嫿好接受許多,她自己也能想象到,若是提前知曉此事,確實不會讓陳初這麼做。
“指望你管住他?你呀,他上房拆屋,你不幫著搬梯子就算好的了!”
氣消了點,可氣勢仍在,蔡嫿轉頭埋怨了貓兒一句,可這回卻沒掙脫貓兒握著她的手。
這場景,若在外人看來,絕對違和.一名側室,先是對家主大發雷霆,而後又批評指責正室驕縱夫君.
倒反天罡了不是!
貓兒卻抿嘴一笑,拉著蔡嫿的手甩了甩,“所以才需蔡姐姐助我呀!”
貓兒此刻之所以如此低姿態,和蔡嫿急招秦勝武入城一事脫不了乾係官人雖早做了萬全準備,但蔡嫿招秦勝武的內在邏輯,貓兒怎會不清楚!
因心情大起大落帶來的情緒激動,直到此時才漸漸平複,蔡嫿和貓兒緩緩在胡榻上坐了,這才有心思認真思索陳初故意把事搞大原因。
這個不難猜.自古以來,行刺便類同於戰爭行為。
大相國寺遇刺,絕對是一件震動天下的大事,接下來陳初對某方勢力借機發難,朝野都會傾力支持,這叫師出有名。
除了外部,內部各方勢力會有何反應,同樣讓人期待。
但陳家兄弟此時就在府內,他們一族是安全了。
想明白了這些,蔡嫿不由道:“方才我進城時,勸劉百順閉城、宵禁,會不會打草驚蛇了?”
陳初卻笑道:“這不是更好麼?有這些反應,才好讓外界更篤信我受了重傷。”
蔡嫿靜靜思索幾息,又道:“若王爺想要借機將矛頭指向江南,刺客和許家人的口供是關鍵!”
直到此時,蔡嫿還不清楚刺客背後真正主使是誰,但她的話說的很有意思.似乎有不管主謀是誰,都要賴到江南頭上的潛台詞。
陳初點頭道:“此次參與行刺的刺客共三十二人,卻無一活口”
“啊?”
“他們舌下都壓有蠟封毒丸,除了一部分被老何他們擊殺外,餘下之人皆咬破蠟丸,毒發身亡。”
陳初緩緩解釋了一句,貓兒也驚愕道:“能豢養這般死士,絕非一般人家!”
當家才知柴米貴.能養出這麼一幫有著好身手、且抱有死誌的刺客,花銷絕非小可。
陳初有情報支撐,自是早早有了嫌疑人名單,可蔡嫿卻未糾結此事,反而問道:“那許家人呢?都死了?”
“張氏、許家長子許忠同樣服毒,二子許義被生擒,如今羈押在大理寺監牢。”
“我去大理寺看看!”
蔡嫿當即起身,今日所受驚嚇,總得找個地方補償回來,那許義不正是一個合適的出氣筒麼。
“你去作甚!有人在審了,如今外邊亂糟糟的,就在府裡待著吧。”
陳初開口,蔡嫿怏怏不樂坐了回來,可僅僅過了幾息,蔡嫿再度起身。
“你又要去哪兒?”
“我不出府還不成麼!”
說話間,蔡嫿腳下不停,已走到了房門處,陳初馬上窺破了她的心思,連忙從床上跳了下來,一把拽住蔡嫿,隻道:“此事和嘉柔無關,她事先並不知情,嫿姐莫要拿她撒氣.”
心思被陳初一語道破,蔡嫿隻得留了下來,卻不滿道:“若不是她,那許家能有機會?她就算不知情,也未免太蠢了些,被人利用尚不自知!”
前宅諸位大人一個多時辰前已經到了,可至今隻有陳景彥和蔡源親自去後宅探視了楚王,回來後,兩人表情凝重,對於同僚關於楚王傷勢的詢問,隻字不吐。
打探不到消息,張純孝方才想要暫時離開,卻被小乙帶人攔了下來,隻道:“為方便王爺有事時能在第一時間與諸位見麵,請諸位大人暫留府內。”
說好聽點,這是楚王對幾人的信任;說難聽點,眾臣此刻形同為軟禁。
不過,在這個敏感的時候,誰都不敢多說什麼,以免被懷疑和此次行刺有關若楚王清醒,一切還好說,若他昏迷,淮北那些彪悍武將,興許僅僅因為懷疑某人和行刺有關,便有可能殺了此人!
午時末。
即便府內慌亂,但前院管事翁丙丁卻也沒忘了這般大人,備好午飯後,將人請進了飯廳用餐。
隻不過,大夥沒什麼胃口。
兵部尚書張純孝沒滋沒味的夾了口白飯,忽然把筷子一擱,低聲道:“蔡相、陳大人,此刻楚王遇刺的消息已在城內傳開了,我等若都守在王府,外間無人主持大局,恐生大亂啊!”
這是隱晦的要求蔡、陳兩人出麵,與小乙、長子以及剛剛抵達王府的秦勝武交涉,放他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