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獻祭元神的一劍，上次是幻境，可這次是現實。
看著那劍身之上的血紅氣焰攏聚，毀天滅地的一劍蓄勢待發。
元神獻祭，顧名思義，以元神為祭，若元神消逝，便再無活下去的可能。
彆說是世王在那結界裡麵碰撞到頭破血流撕心裂肺的呐喊著，連黎炎也驚到一臉慌亂。
“不要！”
可那手才伸出去。
轟蕩的玄力炸開，刺目紅光襲來，整個月球之上，頓時便如氫核原子彈那般的發出轟鳴爆炸。
衝蕩的力量隻在一個呼吸之間，就將整個月球覆蓋。
毫無意外，除了被水清璃用屏障護起來的世王，和幕天閣等人，連月球也避免不了的出現了恐怖的裂痕，似要碎散了一樣。
在元神被斬碎那一刹，黎炎不是心疼璃也即將和他一起死去，而是下意識的，身影回轉，去到了黎灰的位置，用僅剩的元神之力釋放了一個白洞，將黎灰和自己殘缺的身體送走。
一劍同歸於儘。
元神正在消逝。
水清璃的身體在揮出那一劍之後如一片殘葉在半空中飄零。
透明。
破碎。
化散成煙。
隻是在回頭後，他還沒來得及給世王道最後一句再見。
罷了，都永彆了，又何需那一句多餘的再見。
反正曾經都忘過一次，希望世王，會再選擇忘記他吧。
意識隨著元神剝離，他永彆的，不止和世王。
還有這個世界。
雖然幕天閣的大家都活了下來，但還是被水清璃剛才釋放的力量衝擊到暈厥了過去。
所以沒有誰發現，水清璃消失那一刻，還躺在地上，沒有了任何意識的冰璃雪，眼角處，留下了一滴冰晶淚。
……
暗宇城的大門之外。
漫無邊際的黑夜之下。
隻有淺淡的星子照亮那躺在地麵已經快要碎散的透明身影。
“還好，把你帶回來了…哥哥…”黎炎抬起飄散著晶瑩的手，伸向黎灰。
黎灰全程看到了黎炎的瘋狂，世王的痛苦無力和水清璃誓要與黎炎同歸於儘的必死之心。
他們都有自己必要做出的事情，那一刻他就在想，他要做的是什麼？
哦，對了，他要做的也是要黎炎死永遠消失在這個世間。
可現在看著將死的黎炎躺在地上，他一點也不高興。
但也不難過。
他隻是歪著腦袋觀察了黎炎一會兒，像個沒有了感情的木偶，又像是感情豐富的天真無邪的孩童那般，蹲下身來，在黎炎麵前，問了一句：
“你很痛嗎？”
黎炎似乎沒聽到黎灰的話一樣，抬手就想去撫摸黎灰的臉，“幸虧…你還活著…”
那一刻，不知為什麼，極其強烈的心思，已經超越了死亡的痛苦，他隻想要救下黎灰。
那樣的心到底是什麼呢？
他已經不想去明白了，隻知道現在哥哥還活著，就是他最大的欣慰。
黎灰也不拒絕，把腦袋湊了些下來，讓他觸到自己。
隨後他還握著黎炎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臉上，也像是沒聽到黎炎的話一樣，又問：“你還沒回答我，你痛不痛？”
黎炎像是遁入空門，忽然頓悟，看透了一切那般，放下執著，立地成佛了一樣。
又或者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虛弱的搖了搖頭，道：“不痛，隻要哥哥…你還活著……”
“可是，為什麼呢？”聽到黎炎說出這樣的話黎灰想笑，他像是真的不明白的在問：“你不是最想我死掉嗎？”
“哦，就算你不想我死了，那你把我折磨成這個樣子，你就想要一死了之嗎？”
“黎炎，哪怕是你努力的將我又帶了回來，可直到剛才我還在想，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給你最大的報複和懲罰。”
“我以為你死了，我就會開心。”
“但現在發現，你的死，非但不讓我開心，還讓我非常的焦躁和不安。”
黎灰說得越來越激動，狠狠的抓著黎炎的手背。
“尤其你現在，一副心安理得坦然接受死亡的模樣，越發讓我覺得，死亡對你來說不是折磨和懲罰，是給你這惡魔的一生，最大的獎勵。”
“最重要的是，你還和你心心念念的璃，愛而不得的璃一起死去。”
“人類世界有句網絡詞語叫，雙死，即he。。？”
“憑什麼，像你這樣的人，也能得到這麼一個圓滿的結局呢。”
“我無論怎麼想，都不是那麼的甘心呢。”
黎灰說這話，用力的手指已經穿透了黎炎的手背，可於要死的黎炎來說，他已經感受不到痛。
哪怕黎灰這麼激動的說著話，他也稀鬆平常的淡笑的著回應了一句，“那哥哥你是想，和我一起死嗎？若你執意如此舍不得我，也不是不可以。”
完全沒有感受到黎灰的痛苦，他還在開著玩笑。
看著本質上依舊沒有半點變化的黎炎，黎灰一笑，“是啊，我死，但你不能死。”
那笑意中帶著仿佛要鑽入骨頭裡麵的冷意，黎炎總算反應過來了什麼，透明的眼瞳瞪大的看著黎灰，“哥哥，你要…做什麼？”
看著黎炎變了的臉色，黎灰臉上的笑意不減：“或許一次次對你心軟，將你救下來，把身體給你當罐子用的我才最該死。”
“早就被你折磨得萬念俱灰的我，憑什麼還要繼續活下去？”
“所以黎炎，我已經想到了該如何給你最大的懲戒。”
黎炎的心頭本能的一慌。
可是還未等他說出接下來的話，黎灰猛地抓起他的頭發，將他的腦袋提了起來，對著他的唇就咬了上去。
他將自己體內所有的本源之力，包括元神之力靈犀之力，隻要是能夠把黎炎複活的力量，他全部通過這樣渡了過去。
直到自己成為一具乾癟得像是放了上千年的屍體一樣，他才將黎炎扔下去。
趁著黎炎重傷還在中和他剛才渡過去的力量之際，黎灰站起身來，大笑。
他一邊狂笑，一邊因為力量的流失，身體的孱弱，開始劇烈的喘息。
大笑時，胸腔帶著劇烈的顫動，每一口吸進肺裡的空氣都讓他痛得要死。
可他不介意，繼續笑，比平日的黎炎更像個瘋子一樣，直到笑著笑著，眼淚出來了。
他才止住笑聲，揪著心臟，感受著心臟的滴血之痛。
他疼得皺緊眉頭看向黎炎，臉上依舊是痛快之色。
“親情…愛情…？”
“黎炎，這就是你終身的渴望對嗎？”
“那我偏要讓你愛而不得，得而不終，終身無用，孤寂一生。”
“你就應該好好的活著感受這一切。”
他說著，紅色的液體從眼角滑落了下來，仿佛眼淚都在泣血。
那確實也是被撐裂的血淚，在祭奠他最後的宣言。
他張開雙手，把自己完完整整展現的樣子，仿佛是在告訴黎炎，讓他好好看看，他現在的這副模樣，就是他黎炎最偉大的傑作。
“黎炎，你將用你的一生，來贖罪。”最後這句話一落下，法杖從他的身側飛了起來。
黎灰此刻的臉上隱去了所有的表情。
他用僅餘的力量控製著法杖的尖端對著自己的胸口處。
猛地一刺——
血紅飛濺。
那一瞬間，仿佛時間停止了流動。
隻有一滴鮮血落在了還躺在地麵的黎炎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