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多走動下,彆老刺繡,傷眼睛”
這樣殷切溫柔的聲音聽得蘇玉衡頭昏目眩,她挪著灌鉛的步子跟福康踏入那東次間時,這樣的聲音越發清晰了。
她稍稍抬眼正見前方榻上,坐著兩個人,而那黑龍金絲錦袍的男子正拿著布巾給對麵那蒼白的女子擦了嘴角,嘴裡還不停地說著溫柔的話。
她爹爹以前也是那樣對無微不至地照顧娘的!
她眼眶一酸,身子一抖,重重地低了頭,不能看,不能再看,再看,她會忍不住上去一刀殺了端王爺。
這時,端王爺聽到腳步聲後,坐正身子皺著眉對福康斥道“好端端的,你又鬨騰什麼,可把你母妃給嚇著了!”
這個嚴厲而又敦厚的聲音,與剛剛那柔情似水判如兩人!
福康睜大了眼睛走了過去,跟王妃福了福身道“母妃,孩兒衝撞了您,請母妃責罰!”福康絲毫不為父親的偏心而生氣,她和哥哥母親死的早,她幾乎對自己母親沒有一點印象,她和哥哥是爹爹一手帶大的,王府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女主人,直到三年前父親把韓婉茹娶進來。
父親一直很寵她,可謂是捧在手心裡寵的,這麼多年,父親要罵她隻會因為一個人,那便是她現在的母親端王妃,父親對她幾乎百依百順。
端王妃瞪了端王一眼,拉著福康手掌覆在她的手上,溫柔地安慰道“傻孩子,彆聽你父王的,跟你沒關係呢,母妃沒事,孩子,你渴了嗎?快給端茶來!”端王妃吩咐著,跟個母親一樣憐愛地看著福康。
端王見韓婉茹又複往日神情,終於露出了笑容,連帶看福康也哼笑一聲。
隻是他們三人舐犢情深這一幕如刀針般紮在蘇玉衡心上,她始終垂著頭,不敢去看她,全身冰冷地跟個冰塊似的,纖纖手臂還不住地發抖。
些許是被她全身的寒意刺到了,端王幽幽抬著目光朝她掃來,而這時,福康郡主也終於想起了蘇玉衡,便連忙過來拉著蘇玉衡站到端王和端王府麵前,笑著介紹道“父王,母妃,她叫蘇玉衡,是南蘇家的姑娘,她本事很大哦,跟以前的霄…”
福康說到一半,端王忽然一個銳利的眼神掃了過來,她一個警醒忙止了口,一顆心砰砰直跳,她見韓婉茹神色瞬間一凝,不由支支吾吾道“就是女兒好幾次都敗在她手裡…”她聲音弱了不少。
蘇玉衡垂著眉合手在腹前,朝端王和端王妃福了福身,聲音幽涼低緩,“小女子蘇玉衡給王爺……還有王妃請安!”
端王不由認真打量了下蘇玉衡,閱人無數的他已經感覺出她渾身氣息有些冰冷。
“南蘇家的姑娘?你父親是做什麼的?”端王麵龐嚴肅問道,
“回王爺,小女子父親在昭文館做學士!”蘇玉衡依舊沒有抬頭,隻是聲音沉穩地不像一個十三歲的姑娘。
端王“哦”了一聲,不再多問,這樣身份的人在他眼裡就是低到塵埃了,他不再感興趣。
這時,韓婉茹倒是細細望著她,仔細看了她好一會,伸著手向她招來“孩子,快過來,給我瞧瞧!”
韓婉茹目光怔怔,情不自禁地溢出了笑容,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個孩子很親切,而且長得真好看,越看越動人。
蘇玉衡眼睫閃閃,望著那隻朝她伸出的白皙手背怔忡,手指纖瘦白的有些病態,看著柔柔顫顫的,竟是讓她又恨又心疼。
蘇玉衡挪著步子往前走了一步,卻始終低著頭不去看她,隻感受到她拉住了自己的手,兩隻手包裹著她的手,那股溫熱從掌心滲透到心裡,她快咬碎了牙,實在忍不住眼中閃出了一片淚花。
娘親…
陽春三月,你曾拉著女兒去看桃花,滿頭粉紅,笑靨如花,你可還記得?
秋日氣爽,你曾抱著女兒在院子裡榕樹下蕩秋千,你也曾記得?
還有那無數個日日夜夜,你依偎在父親懷裡撒嬌,還生怕女兒看到,你可還有半分印象?
可此時此刻,你卻成了彆人的母親,成了彆人的妻子,不再屬於我,也不再屬於爹爹!
再過幾日便是清明,你讓我如何去跟九泉之下的爹爹訴說這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