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出顧謹亦的不自在,也沒有刻意去說什麼安慰的話,而是解釋道“我趕回來,是有東西想要給你,並不是故意要打擾你。”,
顧謹亦搖了搖頭“也不是打擾。”,
謝淮舟從口袋裡把一個很小的微縮盒拿了出來,他按下按鈕,這個盒子就在一瞬間變回了正常的小箱子尺寸。,
他把箱子輕輕放在了顧謹亦的腿上。,
“其實我帶你去外公那兒的時候,就想給你了,但出了點問題,拖到了今天。”,
顧謹亦有點懵,不知道謝淮舟的神色會變得如此鄭重,甚至是有些緊張地看著他,好像怕惹他生氣。,
他帶著疑惑打開了箱子,然後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箱子裡裝的,是他母親的遺物。,
是被顧家扣留下的,屬於他母親的私人物品。,
蘇淼去世的時候,顧家做主的人已經變成了他同父異母的兄長,顧勤。,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跟顧謹亦天生不對付,他從小就格外討厭顧謹亦,所以他故意扣住了蘇淼的一部分遺物,就為了惡心和敲打顧謹亦,讓他記清楚自己是個身份。,
楚覓雲曾經想幫他拿回來,但是顧家的勢力跟楚家平分秋色,他不想給楚覓雲添麻煩,隻能假裝自己根本不在乎。,
“人活著才是真的,東西終究是死的,我媽媽都不在了,要東西有什麼用。”,
他是這樣勸慰楚覓雲的,說得情真意切,連他自己都信了。,
但現在看見曾經屬於他母親的東西,又一次回到了他眼前,他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忘記過。,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箱子裡的物品,一份幾十年前的錄取通知書,放著蘇淼小相的項鏈,她常戴的首飾,自己做的手工品……,
東西並不多,零零碎碎的十幾件,也不怎麼值錢,被好好地放置在箱子內的儲存格子裡。,
顧謹亦再抬頭望向謝淮舟的時候,眼眶裡全是淚水。,
“你為什麼……”他聲音有明顯的哽咽,“你為什麼會,知道?”,
他問得不清不楚,謝淮舟卻聽懂了。,
他俯下身子,單膝跪著幫顧謹亦擦眼淚,但是眼淚太多了,根本擦不完。,
“對不起,我調查過你,”他先跟顧謹亦道歉,“你母親遺物的事情,是我聽楚家的傭人說的。但我知道得太晚了,很多東西顧家沒好好收著,找了很久,也隻找回了十幾樣。是跟你母親熟悉的傭人收起來了。”,
顧謹亦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今天是他母親的祭日,他卻得到了一份“禮物”。,
他不知道謝淮舟是如何向顧家施壓,讓他們把這些東西找出來的,但他也知道,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願意為他做這樣的事情。,
他不想哭得太難看,但是他看見箱子裡那份錄取通知書,卻還是忍不住嗚咽起來。,
那是他媽媽最珍視的東西。,
他媽媽是出身自貧民窟的孩子,當年成為歌女,是因為終於收到學院通知書,被料理係錄取了,所以想要攢一筆學費。,
可是陰差陽錯遇見了他生理學上的那個父親,她沒能入學,沒能開一家她自己的糕點店,而是被迫成為了見不得光的情婦。,
顧謹亦靠在謝淮舟的肩上,哭得快要喘不上氣來。,
謝淮舟抱著他,輕輕拍著他,像在哄小孩子。,
謝淮舟放低了聲音,又一次解釋“亦亦,你媽媽給你買的小莊園,我不是故意要的。我隻是怕你覺得我居心不良,不肯嫁給我,才在合約裡加上了那條。”,
他說的是之前在g6星簽訂婚姻合約時,他除了要求顧謹亦成為他的“藥”,還要走了顧謹亦名下的一處私產。,
一座無名星上的小莊園,不算昂貴,卻很宜居。,
顧謹亦緊緊地揪住了謝淮舟的衣服,眼淚把謝淮舟的肩膀都弄濕了。,
“那是我媽媽好不容易攢錢買給我的,”他低低笑了一下,聽著卻分外可憐,“她怕我以後沒有容身之處,所以想給我一個歸處。”,
“但她為什麼不在了呢?”顧謹亦問謝淮舟,“為什麼我們的媽媽,都不在了。”,
“她明明跟我說會一直陪我,哪怕彆人都不喜歡我,她總是要我的。”,
“但她也食言了。”,
顧謹亦在謝淮舟懷裡痛苦地閉上了眼。,
他這輩子,好像一直在失去。,
失去母親,失去傅沉,失去楚覓雲。,
他們每個人都發過誓要陪他,要讓他擁有一個歸處,可是他們最終都把他丟下了。,
如今謝淮舟這麼溫柔地抱著他,可也許有一天,謝淮舟也會走的。,
“我會陪你的。”謝淮舟在他耳邊低聲道,“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會努力比你活得多一天,陪你到生命儘頭。”,
顧謹亦攥緊了手。,
他的臉緊緊貼著謝淮舟,眼淚滴在謝淮舟的脖子上。,
他不想相信謝淮舟,他這輩子從來不是被命運偏愛的人,一旦他真的信了,下一步又會是萬劫不複。,
但他感覺到謝淮舟輕輕吻了吻他的耳尖。,
他聽見謝淮舟問他。,
“明天帶你去多塔的遊樂場好不好,你小時候很想去,對不對?”謝淮舟像是真的拿他當了小孩子,“你前半生的所有遺憾,我都會替你補上的。會陪你過生日,陪你去旅遊,帶你看機甲比賽。”,
“所以彆害怕。”,
謝淮舟又親了親他。,
顧謹亦聽見自己的心底發出了很細微的“啵”的一聲。,
像種子發芽,像石頭開花。,
他小時候確實很想去著名的多塔遊樂場,但是他媽媽身體不好,一直沒能去。,
但這謝淮舟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他從謝淮舟肩上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他發現商和對這個外孫的某一麵真的一點不了解。,
誰說謝淮舟不懂得哄人?,
他分明就是個蠱惑人的高手。,
“你就會騙人。”他低聲道。,
而他明知道前麵是深淵,還一次一次上當,實在是,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