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的越冬方法!
徐晶晶並沒有為這事責怪或者懲罰潤生,相反地,聽說她在派出所對兒子相當袒護。總之,一件本來可能改變潤生命運的大事,就這樣雷聲大雨點小地過去了。,
潤生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回到了學校。,
那個年代,本來學生群體打架鬥毆就不是什麼稀奇事。車輛廠後頭的公園,高架橋底下的沙地,都是平日裡經常有人火拚的地方。百十號人嗷嗷叫著,棍棒與磚頭齊飛的事月月都能聽著幾樁。死人的事不稀奇,殘廢和受傷更是家常便飯。,
好像整個時代都是那樣彷徨,混沌,充滿無處可去的激情,也存在著被蒙上了一層黃紗的血色和絕望。既有向上的生機,也有下墜的引力。兩者雙雙野蠻生長,把世界撕裂,又讓撕裂的碎片彼此衝擊,使得到處都是暗流和尖刃,裹挾和刺傷著身處其中的人們。有人幸運,有人不幸,而更多身處其中的人對此無知無覺。,
很多年後鬱青想起那些,會驚異於自己當時的遲鈍和天真,悲傷於那些沒有機會挽回的失去,也會卑微而慶幸地意識到,潤生沒能被那尖刃刺中,是多麼幸運的事——因為他僥幸有徐晶晶做母親。,
但潤生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些。或者說,在他的世界裡,許多事是理所當然的,而許多利刃和他毫無關係。,
他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回到了學校,在學校裡也是一如既往地低調,對誰都客客氣氣,除了曹宇——他有時候會故意陰慘慘地衝曹宇笑。而曹宇大概是被那天的事嚇破了膽,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了潤生就跑。不過總體來說,曹宇肯收斂,大家也都安生了不少。,
唯一一次讓人心驚膽戰,是王建設出院以後帶著十幾個流氓來找潤生報仇,在體育用品商店門口堵住了去買新籃球的潤生。,
幸好趙東銘和哥們兒吃完飯開車路過,在打起來之前開著大奔衝散了圍攻的人群,把潤生救了下來。,
徐晶晶那會兒在外地出差。潤生不肯告訴家裡人,於是趙東銘出麵調停和處理了所有的事。,
後來鬱青才知道,曹宇那天找來的人裡,有細眼兒當年的小兄弟。潤生被人尋仇,並不全是因為王建設本身,也是有舊怨的人認出了他。,
倘若那天沒有趙東銘在,潤生就危險了。,
鬱青從小就認得趙東銘,因為潤生的關係,他和趙東銘也比較親近。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們讀初中那幾年,趙爺爺去世,趙東銘幾乎從他們的生活裡消失了。現在這個人又回來了,而且已經完全是個成功人士的樣子。鬱青現在再看他,更多的是陌生感。,
趙東銘在城裡到處都有生意。但後來鬱青也很快明白過來,趙東銘實際上與葛四成了同一類人——這也是為什麼他能出麵調停王建設那幫人的新仇舊恨,保潤生平安的原因。區彆隻在於,他起碼看上去手很乾淨。,
這讓鬱青對趙東銘生出了幾分警惕。但有人能護著潤生總是好事,他想,不管怎麼說,趙東銘也算是二毛的朋友和哥哥。,
潤生對鬱青的不安感到不解。那會兒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再大的後怕似乎也應該淡了。他說這沒什麼,你想多了,我媽也認得他,以前兩家還常在一起吃飯。,
鬱青說,那阿姨知道你去夜總會給人彈琴麼?,
趙東銘在城裡最繁華的商業區擁有一家夜總會和幾間飯店。他一直說找不到好的鋼琴師,半是試探半是認真地說讓潤生過去給他彈琴撐個場子。潤生去了幾次,一晚上就有六七百塊的收入,在當時差不多是普通人好幾個月的工資了。,
潤生不說話了,有點兒無奈的樣子。過了好半天,他才低聲道我不想欠人情。再說……也不想要我媽的錢了。,
徐晶晶這些年工作越來越忙,本來就很少回這邊的家了。她在許多地方都有房產,也講過想帶潤生搬家,但潤生始終不肯,她也沒有強求。,
除了家裡偶爾會又個保姆來做飯和打掃衛生,潤生現在基本已經獨自一人生活——雖然徐晶晶仍然每個月都會給他留大筆的生活費。,
鬱青一直想不清楚徐晶晶怎麼看待潤生。她從前對兒子動輒打罵,但在物質上從來沒有虧待過他。這些年打罵倒是沒了,可親密也談不上。事實上,哪怕人人都說高建平是徐晶晶的情人,可是徐晶晶對高建平好像也很冷漠。,
她傲慢,冷淡,強勢,似乎對誰都沒什麼感情。鬱青有時候會意識到,其實潤生的性情和她很像,隻是表現得更隱蔽。這讓他看上去與誰都不那麼親近,時常會流露出些許孤獨。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就算是在麵對自己時,潤生現在也時不時會露出寂寞的神色來。,
鬱青慢慢長大,知道人是需要親人和朋友的。潤生的親人與他不似尋常人家那麼親近,而這些年與他知心的朋友更是屈指可數。,
鬱青看著二毛的頭發,出神地想或許二毛能多交點朋友就好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潤生的頭發。潤生的頭發這兩年不像以前那麼黃了,而是在不知不覺間成了一種漂亮的栗棕色,在陽光下看,比那種染出來的頭發還要好看。,
潤生被他摸頭,也不甘示弱地摸了回來,還很得寸進尺地把鬱青拉向自己,像抱娃娃一樣從後麵抱住了。,
冬天那會兒,他有好長時間沒有和鬱青抱在一起胡鬨。可天氣一暖和,他不知不覺又把手伸向了鬱青。,
鬱青略帶煩惱地小聲抱怨道“好熱。”,
潤生把臉埋在他腦袋後麵的卷發裡,深深吸了一口“夏天嘛。”,
籃球場上熱火朝天的,把鬱青的思緒拉回了現實。有人衝他們喊“傅哥,要輸了,過來頂一下啊!”,
潤生鬆開了鬱青“再上去打會兒?”,
鬱青搖頭“不去了,太熱。”,
潤生親昵地揉了揉他,跑到球場上去了。,
鬱青盤腿坐在被曬得暖洋洋的石灰地上,看著潤生很利落地帶著球過人上籃。他一進球,球場邊上就有一群女孩子快樂地歡呼。鬱青也笑眯眯地跟著歡呼起來。,
剛發布完期末考試成績,鬱青考得不錯,一直頭痛的物理也在潤生和林巧柔的幫助下拿了個不錯的成績。下學期要重新分班了。按鬱青的成績,學文肯定會進優班,學理的話就不一定了。這件事一度讓他十分糾結。,
而潤生同樣糾結了一段時間——他偏科嚴重,滿分的數理化成績和經常不及格的文科成績顯然無法保證他被分到優班去。而他很想和鬱青分到同一個班。,
到底怎樣才能確保兩個人分到一個班,這件事讓潤生琢磨了好幾天。最後鬱青看開了,說我們都儘力考就好了,優班不隻一個,普班也不隻一個,再怎麼算計,都是聽天由命的事。,
潤生聽了勸。其實在不在一個班也沒有那麼緊要,反正他們幾乎每天都是形影不離的。,
最後期末考結束,分班結果也出來了。兩個人勉強都進了優班,隻可惜不是同一個優班。潤生在十九班,鬱青在二十班。唯一一件稍微安慰人的事,是兩個班恰好在對門。,
還是鄰居嘛。鬱青總結道。他對這個結果已經很滿意了,潤生稍微失落了一陣子,也釋然了。,
反正接下來,他們會有一個沒有作業的暑假。而暑假總是令人快樂的。,
鬱青在操場邊坐了片刻,起身去學校對麵的食雜店買水。,
他提著一兜子汽水回來時,潤生仍然在籃球場上瘋跑。鬱青剛坐下來,就有幾個外校女生湊過來“誒,你是傅潤生的朋友?”,
鬱青知道這是又來托自己給潤生送情書的了。他點點頭,明知故問道“有事麼?”,
大家把一個紅著臉的女生推了出來“快說呀。”,
女孩子從書包裡掏出一封信,雙手遞給鬱青“能請你幫忙把這個交給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