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胖插嘴道“不是之前說給介紹了一個飛行院的工程師麼?”,
“哦,那個,早黃了。”唐麗沒好氣道“男方他媽嫌巧柔太聰明太上進了,說將來不能顧家。真逗,巧柔本來也沒看上他,是他死乞白咧地上趕著。結果黃了以後還四處和人說巧柔不體諒人……什麼玩意兒。”,
“這種事,慢慢相看唄,靠緣分嘛。”二胖勸慰道“愛說媒的也不是都那麼不好。我爸媽當年就是靠媒人認識的,也過得挺好。”,
“那倒是。”唐麗歎了口氣,又有幾分感慨道“巧柔還是性格太內向了。你看人家金玉婷,根本不用人介紹,對象左一個又一個的。”她語氣很古怪,鬱青從那其中聽出了幾分不屑與疏遠。,
“感覺挺長時間都沒看見她了。”鬱青理性道“她現在是不是在人事科呢?”,
“嗯。”唐麗乏味道“坐進辦公室了麼,乾部編製,和我們工人不是一個階級了。”,
“辦公室裡也不都是階級敵人啊。”鬱青委屈道。,
唐麗噗地一聲笑了“我說她,又沒說你。乾嘛自己對號入座啊。”,
“你那炮開得比較大麼。”二胖也笑“回頭把鬱青嚇跑了,將來誰給咱倆孩子補習外語?”,
唐麗臉紅了,開始捶他“什麼孩子,你想得挺美!”,
鬱青看著他們打情罵俏,心裡忽然感到很羨慕。他不太自在地移開了目光,想找找潤生,卻意外看見了黃依娜“誒,那不是娜娜麼。她身邊的那個……是副廠長的兒子麼?”,
“嗯。”唐麗悄聲道“追她有段時間了。看那樣,興許能成。”,
黃依娜還是那麼漂亮。鬱青看著她和那個年輕人跳舞,不知怎麼想起了小時候潤生一見著黃依娜就偷偷撅嘴的事,忍不住嘴角翹了翹。,
他看了黃依娜一會兒,發現她身後不遠處,王建設和幾個青工正盯著舞場上的姑娘們在交頭接耳。,
雖說和王建設沒什麼直接的過節,有些事也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但鬱青從心裡還是不怎麼想見著曹宇他們那一撥人。,
他的視線在舞池裡仔仔細細轉了一圈兒,終於尋覓到了潤生的影子。原來潤生正和一個領導模樣的中年人在對麵的牆邊說話。隔著重重人群,他似乎察覺到了鬱青的目光,在鬱青張望的同時,他也向這邊望來。,
鬱青剛想衝他笑笑,肩上忽然被拍了一下。他扭頭,看見黃依娜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自己身後,笑意嫣然“抻著脖子看什麼呢?快成丹頂鶴了。”,
鬱青趕緊擺手“沒……沒什麼。”,
黃依娜不信他“看哪個好姑娘呢?”,
鬱青慌忙道“真沒,就隨便看看。”,
黃依娜笑他“你該不是在找巧柔,那你可得失望了。她今天加班沒來。”,
“真的沒有。”鬱青趕緊岔開話題“你怎麼不跳舞了?”,
“舞伴去買汽水了。”黃依娜很自然道“一起跳個舞唄?我還沒跟你跳過舞呢。”,
“當心那誰回來要不高興。”唐麗笑嘻嘻道。,
“他沒那麼小氣。”黃依娜不太在意“都是老同學。聽你們辦公室的同事說,你交誼舞跳得可好了。”,
鬱青隻得道“就隻比初學者好一點兒。”,
曲子換了支更熱鬨的,他和黃依娜一塊兒走進了舞場。,
轉身的時候,他忍不住越過黃依娜的肩膀向潤生的方向望去,卻發現潤生已經不在那裡了。,
一支舞好不容易跳完。他說時間不早了,想早點兒回去,便和大家告辭了。,
找了一圈兒,潤生也不在後台。鬱青取了小提琴出來,猜想他應當是先回去了。,
一路乘公交回家,走進院子的時候,鬱青還有些許擔心,想著潤生會不會直接回廠宿舍去了,自己回來也是白回來。等到在樓下看見自家窗戶的燈光,才終於鬆了口氣。,
五月了,夜晚的空氣裡都是花香。鬱青在樓下站了片刻,忽然福至心靈。他打開琴盒,把小提琴架在了肩上。,
琴聲像月光一樣輕柔地流瀉出來。,
片刻之後,他在旋律的間隙抬起頭,發現自家窗前果然出現了潤生的身影。,
窗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推開了,窗簾在春風裡輕輕飄著。潤生光著上身倚在窗邊,夾著煙的手指捋過濕漉漉的頭發,正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
夜色讓他的臉上多了一層柔光,鬱青幾乎分辨不出他的情緒。可情緒在這時候好像又成了次要的東西。潤生靜靜地站在那裡,就是整個春夜。,
有什麼強烈的情緒在鬱青心中湧動,讓他想大聲喊出來那個世界上最動人的字眼。可他無法呼喊,隻能閉上眼睛,讓所有的一切都融進琴聲裡。,
不知過了多久,樂聲歸於寂靜。鬱青睜開眼睛,發現潤生正悄無聲息地站在自己麵前。,
“音準還是有點兒偏。”他挑剔道。,
兩個人對視片刻,潤生忽然彎下腰,把鬱青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地進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