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就在香田少尉積極運作之時,一個他都快忘記的人進入軍營當中,拜訪了正在開會的香田少尉。
“加藤君?!你還在東京?”香田少尉看到陳識頓時大驚,他知道永田的死跟陳識估計脫不了乾係,原以為他早已潛伏逃離東京,沒想到等風波過去後還敢主動找他。
陳識此時已經完全了解了文搏的計劃,知道自己此行任務有多麼沉重,露出勉強的笑容回答道;“諸位在為東洋的未來而奮鬥,我豈能獨善其身?請帶上我吧,我將衝鋒在前絕不退縮。”
在場的許多人都沒見過陳識,香田少尉高興地拉過陳識為大家介紹,“加藤大尉普魯士留學歸來,依然沒有忘記我們的高貴使命,這是吉兆啊諸位!”
陳識卻悄悄拉住香田少尉說道“那位普魯士朋友也在軍營外,他很擔心你們現在的行動,哪怕不在軍中也聽見了風聲,隻怕不是恰當的時機。”
陳識的欲擒故縱果然奏效,他也沒刻意壓低音量,旁邊的一名軍官勃然變色,握住軍刀問道“加藤大尉,你難道以為我們隻是鬨著玩的嗎?”
“諸君,並非我懷疑你們,而是敵人的力量太過強大,現在我等的計劃也沒能保密,此時發動極為不智。”陳識恰到好處的扮演一個反對者、妥協者,為軍官們分析“兵諫”的危險與困難,“再說了,天皇陛下不過是受到蒙蔽,他根本不知道我們的事情,可一旦起事,那就是讓天皇陛下難做了。”
香田少尉此時決心已定,對陳識說道“野中君代表了我們全體的意見,這是不容更改的決定了。不過加藤君說的也不錯,我們的計劃一定要加上麵見天皇陛下向他闡明事情緣由,隻有得到天皇陛下的認可,我們才是師出有名的。若是天皇也不讚同我們的行為,那這樣的冒犯隻有以鮮血來償還了!”
至於為什麼不先聯係到天皇,這不是有奸臣阻撓嗎?大家覺得香田少尉的邏輯沒問題,那名被稱作野中的中尉更是欣慰的看向眾人,覺得大事可成矣。
陳識覺得自己白來了,這群年輕人都已經在沙盤上計劃好行動後的一切,而釘在戰術板上的諸多照片更是顯示他們早已確認要清除那些“奸佞”。
那他陳識不是白來了嗎?雖然搞不懂文搏為什麼輕易撩撥一番,一個小小的請願書就弄出這麼大的事情,陳識也沒忘記自己的任務,開口說道。
“諸位,要行兵諫豈能沒兵?你們手下到底有多少士兵會支持你們的行動,東京的陸軍可不止我們第一師團,那些軍隊真的不會插手嗎?我看不如先控製各處軍隊的將領……”
這是陳識和文搏商討得出的結論,他們並不指望這群年輕軍官貿然發動的兵變能夠威脅到天皇,隻是挑撥軍隊裡的年輕人發動兵變,讓東京陷入混亂當中,到時候兩人依仗著出色的武力與潛伏技巧,趁機潛入皇居,一舉刺殺天皇。
畢竟他們刺殺計劃的核心還是這位故意縱容軍隊發動侵略戰爭的天皇,其他人屬於陪葬,隻要天皇死了,東洋將陷入不可挽回的動蕩之中,此時的天皇是有母庸置疑的實權,新皇登基必定會引發各處的新一輪爭權奪利,若是對華態度友好的崇仁能夠上位,更能為華夏贏得喘息之機。
這也是朝鮮人李奉昌的計劃,隻是他屬於守株待兔型,希望借助自己身份隱秘等天皇巡視的時候發動襲擊。文搏則是主動型,沒有機會創造機會,製造動亂為自己掩護。
然而香田少尉等人聽見陳識的建議,不由得哈哈大笑,拍打著他的肩膀說道“加藤君,你不在軍中,不知道我們早已溝通了陸軍諸多大將、高官,他們默許了此次行動,絕不會派兵插手。”
陳識差點麵色大變,難怪外頭傳出風聲,怎麼你們這群人搞兵變還通知彆人的?簡直不知死活啊。
野中中尉這時候也看出來陳識並非膽小,覺得他可能在普魯士呆久了腦子不夠靈活變通,東洋軍中下克上不是很常見麼?有必要那麼緊張慎重嗎?
隻消發動之後勸說幾位掌握基層軍隊的軍官,一席話語便能讓各路師團袖手旁觀,豈不美哉?還好文搏不知道他們心中所想,否則東洋人笑普魯士人不懂變通,跟和尚笑賊禿差不多了。
不過香田少尉也沒忘了文搏,讓陳識將文搏請進軍營,大夥一同共商大事。
陳識憂心忡忡的離開第一師團駐地,來到外頭見到了文搏,將事情經過一說,文搏也有些失措,沒想到東洋人比他還激進冒失,這樣的兵變怎麼看都不會成功啊。
好在文搏本來也沒想著依靠他們刺殺高官、天皇,將永田軍務長提前除去已經算是意外之喜,這位統治派的要員極力鼓吹侵入華夏,本身也具有出眾的戰略意識,提前將他清除,至少張少帥不抵抗跑路的時間會推遲了。
可惜此時石原和板垣兩位參謀正在關外,要是也在東京一並解決了才好。
於是文搏抖擻精神,穿著熨帖的淺棕色黨衛軍製服昂首挺胸走進第一師團駐地,在會議室中的諸位軍官們早已等候多時了。
“歡迎施特羅海姆先生,為了我們的事業,這位普魯士的友人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想必大家都清楚!”香田少尉見到文搏到來,欣喜的前來迎接,將文搏介紹給眾人。
刺殺永田軍務長一事大夥心知肚明,正是香田拜托了他的“普魯士朋友”和歸國軍官加藤去行動的,於是一時間掌聲熱烈,更有熱心的軍官發言“施特羅海姆君,為大家即將到來的壯舉說兩句吧!”
“好!說兩句吧!”一時間眾人鼓噪,期待文搏為他們鼓勁。
文搏來的時候可沒準備演講,但是當他認識香田清貞少尉的時候,他就想起了這位一生中唯一璀璨耀眼的事跡,怎麼可能不背誦一些經典的台詞呢?
於是他清清嗓子,用京都話開口了。
“諸位,我是一介武夫,是一個普魯士來的退役軍官,未來到東洋前,我以為能見到一個與普魯士一般欣欣向榮的國度,有一支精銳勇敢的陸軍,可是,這裡讓我失望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變色,大夥讓你來加油鼓勁,你怎麼來打臉了?
文搏見到軍官們麵帶怒氣,知道自己這一手起效了,接著說道“我看到東洋的國民貧困潦倒,我在神戶下船的時候農民麻木的在地裡,拾撿著鳥雀都不屑再去翻找的麥穗。而軍隊裡的諸位卻因為偉大的請願被迫害,被關押,被開除軍職,這對一名榮耀的軍人而言,這是最大的恥辱!”
“恥辱!”陳識見狀,頭上青筋暴起舉拳怒吼,其他軍官們同樣麵色不忿齊聲怒吼,“恥辱!”
“國民苦不堪言,你們家人也一樣吧?在前線的士兵,他們的姐妹要賣身來換飯吃,老農種出來的米,自己也吃不到,百姓沒有工作,他們捱饑抵餓,疲憊不堪。這樣的國度,難道能完成八紘一宇嗎?這樣的軍人與國民,難道不會為此憤怒嗎?!”
“憤怒!”軍官們想起家中淒涼慘景,其中破產者不計其數,而身處東京他們又能看到各家權貴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兩相對比,如何不怒氣勃發?
“這難道是天皇所願意見到的嗎?不,他連請願書都看不到!天皇絕不希望百姓如此受苦,是他身邊的權貴,對他隱瞞國民的苦況,隱瞞了我們真實的情況。”
這已經不用文搏和陳識再扇動了,諸人無不麵帶厲色,奮臂呐喊,“天誅國賊!尊皇討奸!”
香田少尉等人已經顧不得文搏了,他們被話語所激勵,開始走出會議室,一個個營房的尋找士兵們進行宣傳。第一師團每一間營房裡都能聽到他們聲嘶力竭的演講聲。
文搏知道,他們的計劃已經快要完成了,他將火把放在了燃料桶旁,隻需要一點火星,就能激起燒天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