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陸文昭這般重色輕友的做法,本來還想著兄弟們聚一聚好好吃個晚飯喝上幾杯的沉煉大罵晦氣,祝陸文昭見著老相好就被通知參加喜事,新郎官不是他。
陸文昭滿不在乎,說自己如今前途大好,小師妹肯定上趕著跟他成親,反正就是自信到一塌湖塗,就差沒嘲笑沉煉是個沒人要的光棍了——因為文搏這會兒也沒見著談婚論嫁,陸文昭覺得這方麵笑沉煉有誤傷的可能。
一幫人枉顧劉綎還在臥室裡苟延殘喘,都彙聚在大廳裡糟蹋著老劉家的好茶,閒聊之間卻有個意料之外的人來了。
幾天不見的李進忠前後腳跟著陸文昭進來,這個未來的大名人如今著實是勞碌命,氣喘籲籲的騎著馬尋到陸文昭,跟他們說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諸位將軍且放心,封賞會在聖上祭告太廟後發下。”李進忠有些不好意思,他先是說明了之前楊鎬請奏的賞賜不會少,給大家吃個定心丸。
實際上他拿了人家錢但是事情並不能左右朝堂決策,於是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出另一個消息。
“隻是諸位連帶著劉總兵的虎狼之師,隻怕會分到某位總兵麾下。”
此言一出,陸文昭尚且沒什麼表示,文搏不滿溢於言表,礙於李進忠在這不好說,卻被人精似的李進忠一眼看出想法。
李進忠陪笑著說道“文小哥忠心耿耿我是知道的,京城裡都在傳劉總兵麾下兩位大將,以你最為忠誠,這些天寸步不離劉家彆院,悉心照料劉總兵。可這事情你也不要太過擔憂,你自家部曲肯定能保留帶走,到時候都是為朝廷效力,何必在乎是跟哪位總兵呢?”
陸文昭剛還在點頭,這會兒品出些不對味來了。他明明是以劉綎部下身份去為這個不能理事的長官走門路跑關係,怎麼就成了他急著改換門庭一樣?
文搏拱手稱謝,又聽李進忠細細說道,才知道為何朝中會有如此安排。
原來萬曆和內閣得知劉綎病重後先是多次派來禦醫診治,確認無力回天後都在竊喜,這樣功高震主的武將剛一回來就病倒,絲毫不用再擔心給什麼官職才能讓劉綎留在京中。
於是賞賜還沒發下,就先有禦史得了暗示,上奏稱劉綎勞苦功高,該給人家封個爵位,話裡話外暗示老劉都癱了不用給什麼實權高官,免得他一個武夫占了大夥的官位。
首輔方從哲從善如流,萬曆也沒阻攔,一切順理成章的就要給劉綎封侯了。如今雖然還沒正式下旨,但是人人都羨慕劉綎要成繼李成梁之後又一個新進武勳貴族。
話是這麼說,誰都明白劉綎根本就管不了事,不會影響朝中局勢。這時候反而是劉綎的手下如何處置成了內閣爭執不休的問題。
上千戰力出眾的精銳家丁要是解散,以遼東現在殘破局麵就真沒可戰之兵了,如今不是三十年前大明群英彙聚到處都是強兵悍將,戚家軍說殺就殺的好時光了。
從萬曆到內閣到兵部,都指望著以劉綎手下和李如柏帶回的士卒重建遼東的野戰軍隊呢。
所以多方博弈之下,劉綎手下這支敢戰之師就成了香餑餑,朝中這些天調集了諸多過往有不錯表現,忠心耿耿又沒領兵的大將回京。既是重整遼東防務急需知兵的將領就任,也是給劉綎手下沒了歸屬的部曲找個新總兵。
這就是為何因病歸家的戚金也來到京城的原因,根本不是機緣巧合,而是還有其他前任總兵也共赴京城,等著看最後是誰能接手劉綎手下的驕兵悍將。
知道了這個消息,屋子裡幾個人都有些神思不屬,除了文搏還是老一套的跟李進忠客套閒聊,一分鐘都沒冷場。
一時間賓主儘歡,李進忠都開始跟文搏稱兄道弟起來,心裡頭還竊喜這位如今京城裡鼎鼎大名的文將軍沒有輕視自己一個沒混出頭的宦官,愈發對文搏欽佩。
“沒想到啊,本來還以為能真像文兄所言弄個邊陲小城當土皇帝,效彷一下寧遠伯,結果又讓咱們跟彆人混,這破世道。”陸文昭麵露憂色,看向兩位兄弟,向他們詢問道“來了些什麼人咱們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有,要不是戚總兵是我老上司,我連他來了都不知道。你們說這該怎麼辦?”
沉煉更加意外,劉綎這顆大樹倒下,沒想到是讓他們原形畢露,成了人家隨意分派的盤中餐,這樣的局麵委實令人氣餒。可沉煉本就不是擅長謀略之人,被人問到根本沒有辦法解決,隻能看向文搏。
文搏同樣深感勢單力薄,他們三個臭皮匠殫精竭慮謀劃半天,最後上麵高官隨便撥動兩下棋盤,他們就隻能隨風飄搖。這般局麵說到底還是手裡兵力不夠,要是跟李成梁一樣數萬戰兵三千家丁,誰敢沒事就把他們調來調去。
好在他這些天也不是真就一門心思練武練兵,早就有了些準備此時正好用上。
“走,咱們去城外軍營裡拉幾十個武藝好的出來。”文搏吩咐劉結備馬,自己開始披上甲胃,讓陸文昭心中直呼不妙,“我的親大哥!你這是要做什麼?”
文搏神色自若的說道“咱們可是京師裡鼎鼎有名的驕兵悍將啊,連禁軍都敢直接威逼衝撞,現在要被人家劃分到某個總兵麾下,總得掂量掂量他們成色吧?不然,我這虓虎再世之名不是白搭了?”
陸文昭一拍大腿,他就知道要打上門去,以文搏這種性子,哪能任人宰割啊?陸文昭有心阻止,但是一看文搏甲胃轉眼間都已經穿好,提著新打造的大鐵槍翻身上馬,英武不凡煞氣騰騰的模樣,陸文昭一時為之心折,於是說出的話也變了味。
“你啥時候又是虓虎再世了,怎麼現在連我老陸的外號都要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