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可儘管試試。”
劉承宗略微抬頭,便迎上了這一股清冷的目光,他縮了縮脖子,吾乃低下頭去,不敢和這位積威已久的師姐對視。
“師父……好慫。”不遠處,身上纏著繃帶的步罡,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自己師父。
“那麼,台上這人呢?”曲雲端指了指正在和季英傑纏鬥的於劍愁道。
“目前還看不出他的底細,不過,他的路子,應當是適合厲道友。”
“噗……”坐在斜對麵的厲長生直接一口茶水噴灑一地。
“師弟,儀態。”曲越眯著眼,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道。
“咳咳……抱歉,首座師兄。”厲長生隨手一卷,靈氣蒸發了附近的水珠,他定睛看向坐在對麵的季孝傑,“鎮守大人是說,台上這小胖子適合我這一脈?”
“鎮獄黑牢,當年厲道友憑借一手《鎮獄劍法》登上大夏劍俠榜之時,吾輩皆知,道友施展的便是囚人的術,鎮壓萬道的劍術,還有,七情六欲的劍術。”
季孝傑指了指台上的於劍愁,“若是之前我還不明白為何英傑多了幾分戾氣,那麼此刻,我想,諸位也大都明白了吧。”
話音剛落,眾人便看到台上季英傑倒飛出去,他的雙眼滿是驚駭,倒在地上之後,竟然沒有想著第一時間爬起身來,反而是驚悚地看著提劍走來的於劍愁。
“他的氣息……”厲長生雙眉微皺,他知曉眼前的這個小胖子修煉的是宗內常見的《離恨劍法》,隻是,按道理,在他這個年紀,沒有太多的人生體悟,是不可能走到這一步的。
不過……
他看了一眼廣場邊緣正在和方逸交談的梅君子,又看到了兩人身後,任由醫師為其包紮,渾身上下,幾乎裹成了一個大粽子的莫無病。
“跟在方逸這個臭小子身邊的家夥,大多,都不能用尋常的目光來看待。”
“莫無病一個修煉梅花劍法的小子,沒有掌握四字真訣的任何一種劍勢,反倒是率先領悟了狂化術一般的瘋魔劍勢。”
“這小子……能有此領悟,倒也不差。”
厲長生朝著季孝傑微微拱手一拜,“若此此戰之後,吾能收下此子,全賴鎮守大人提點。”
“不愧是鎮獄黑牢,一眼便看透了。”季孝傑微微一笑,“浣衣下院天驕輩出,如今這內門大比之中,便有不少能夠凝練劍種,日後踏入築基期,說不得,便可爭奪一下吾大夏劍師榜。”
“季兄過譽
了。”曲雲端苦笑一聲,目光一掃,台上,季英傑的表情已經變得有些恍惚,他在走神,比鬥中走神嗎?
“那是迷茫。”季孝傑歎了口氣,看向曲雲端,“曲兄,這一戰,倒是我這侄兒輸了。”
“這世間劍勢千千萬萬,皆賴以劍意而生,七情六欲,乃是天地人三才之一的人皇劍道,沒想到,我在這錦州任職這麼多年,還能看到一位領悟了一道劍域雛形的年輕人,了不得。”
厲長生笑了笑,“鎮守大人慧眼如炬,吾等卻是險些錯失了一大可造之材,不過,這三才劍道之中的人皇劍道,需要經曆人生百態,世間種種,便是凡塵俗世之間的曆練,便足以讓人心誌墮落,這個小胖子,也不過是因緣際會之下,僥幸領悟了一式,說不得,他修煉我的《鎮獄劍法》之後,還能領悟鎮獄劍氣呢。”
季孝傑微微搖頭,“這可不是一般的劍域雛形,人皇劍道,容納世間百態,當然,十三種劍勢,都包容著類似這種情緒的人,數以千萬計的人。”
“離恨,便是離彆的愁苦,離彆的愁苦過後,便是相思,也有飲恨。”季孝傑一手摸著下巴,“若是,季某沒有記錯的話,在上清境那些繁華的城鎮,古獻記載中,這一種劍域雛形,被稱為——”
“離恨天。”比劍台上,於劍愁緩緩收劍,他冷峻的表情,不似他日常的嬉笑,他失望地看著眼前的季英傑。
“老莫敗在你劍下,並非是因為你的修為有多強,也不是你的天分有多高,而是他沒有你這樣的出身。”
“你除了這樣的出身,沒有半點兒可取之處,站起來,就算是輸,也站起來吧,被人嚇破了膽的劍者,還能舞劍嗎?”他右手持劍,此刻站在台上,威風凜凜,恍若一尊佇立沙場的鐵血胖將。
季英傑頹然地癱坐在地上,頭發披散,遮掩著雙眼。
“《離恨劍法》,那……是什麼東西?”
“不是東西,是一種很玄的境界或者感悟吧。”胖子仰頭看著天穹,“吾生在一個環境十分複雜的家庭裡,族中的孩童們,在年紀很小的時候就會被分派出去,送到很多的世家宗派修行。”
“若是有一百人。”
“族譜記載,大約會有十三人死於宗門試煉,或者突破之時,走火入魔暴斃。”
“又有二十五人,會死在日後行走江湖的途中。”
“還有三十二人,因其資質和手段太差,隻能淪為家族的附庸,他們的族人,無論以前身份多麼尊貴,是否是嫡係弟子出身,今後,都隻能因為他,成為附庸旁係。”
“當然,還有剩下的三十人。”
“有的,已經在十六歲之後,回到了族內,因為,他們需要開始打理族內的事宜。”胖子的聲音停頓十分巧妙,他漸漸地,吸引了群山萬壑中數千人的關注。
不少峰落的假丹境長老,用靈氣傳音,在山林間散播著他此刻的話語。
“一個月之前,我便接到了族內的遣返書信,我原本,是想在浣衣下院山下的坊市尋找一處角落裡的店鋪,等候著我家師兄歸來。”
“可是,他果然不會讓我失望呢,提前回來了。”
“季孝傑,你應當慶幸,沒能遇上我家師兄,否則,根本不用胖爺出手,你就會臉麵全無。”
說著,於劍愁臉上漸漸恢複笑容,“我煉氣七層的修為,在家族那一批人中,算不得什麼,但至少,也擁有在二十歲之前,嘗試著衝擊築基期的機會,若是我能成功,便能成為家族的核心子弟,享有族內權柄。”
“所以……”他從懷中劍囊裡掏出大把大把的丹瓶,“丹藥,我不缺,靈石,今後胖爺也不缺,老莫他很快就會超過你,將你踩在腳下。”
“所以,你還是好好修煉吧。”說著,胖子轉身,跳下了比劍台,朝著不遠處的廣場邊緣走去。
“這……這算什麼?”主持比鬥的執事滿臉尷尬。
“按照規矩,失去戰力者為負。”與此同時,他的耳中多出了一道傳音。
“是。”他微微躬身,感激地朝著觀戰台的方向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朗聲喝道“第六號比劍台內門前十之爭,第七場,浣衣峰於劍愁,勝。”
此刻,已經走過人群的胖子,朝著隔著百步之外的幾人揮了揮手,“老莫,聽到了嗎?我贏了,哈哈……胖爺我也是在內門前十勝過一場的高手了,說說……這一場胖爺表現怎麼樣?”
莫無病氣息衰微,嘴裡大口大口喘息著,沒辦法出聲,隻能是勉為其難地舉起一隻手臂,朝他豎起一根大拇指。
方逸翻了個白眼,“老莫說,你很強呢。”
“我就知道嘛。”
“胖爺我,可是戰無不勝的。”
“對了,老莫,這一次,你想我贏幾場?”
走到跟前之時,胖子拂袖抹了一下,在他抬袖之前,方逸明顯看到他淚流滿麵。
是激動,還是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