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瓜有些失望地噢了一聲,蔫頭耷腦地出去了。
顏三笑看了她一眼,不經意似的問:“郡主還記得年幼時的事兒嗎?”
“這話問得籠統,得分什麼事兒。”蕭扶光斜靠在榻上,一頭青絲半垂在肩頭,剩下一半兒捋在身後,病後氣血盛補,麵容帶著端正至極的姝麗,“若是問哪一日哪一餐吃了什麼,定是不記得的。可大事兒總是能料理清楚。”
“奴常聽碧圓她們說,您從前與王妃常住小山中。”顏三笑眼波一轉,“既住在山中,未入懷仁書院前,您不孤單嗎?身邊可有玩伴?”
“沒有。”蕭扶光搖頭。
顏三笑眼睫垂了下來,輕輕嗯了一聲。
然而轉身正欲離開時,卻又聽郡主道:“有一年我生了場大病,那之前的事兒便記不太清了。”
碧圓恰巧走了進來,道:“伺候郡主前,太傅曾交代過,說在郡主身邊的人都是手腳乾淨的。聽說是原先王妃在時處置過一批人,您病過一場,是同這個有關?”
“確有此事。”蕭扶光點頭,“那年逢我生辰,山院中幾個仆婢手腳不乾淨,竊了不少財物。當著先帝的麵兒,母親總要給我個交代。於是滿院子的人,我親眼見被活生生打死好幾個。當夜我就魘著了,大病了一場,險些沒醒過來。不過自那之後,之前的事兒就全都記不清楚了。”
“可真驚險!”碧圓嚇得連拍胸脯,“不記得也好,難得糊塗,萬一想起來,夜裡怕是睡不著了。”
顏三笑心頭一跳,問:“那是哪一年發生的事兒呢?”
蕭扶光答:“那是二十三年季春,我即將滿七歲。先帝特地冒雨提前來為我慶生。”
“二十三年奴也有印象。”碧圓道,“那一年山東多雨,淹了濟南。”
蕭扶光微笑道是:“春雨連綿不斷,入秋濟南又下了一場大雨,內城一夜間沒過小腿,好些濟南考生去了東昌參加秋闈。”
碧圓又說起一些雨後的事來,最後看著顏三笑直勾勾地看著郡主的臉一動不動,輕戳了她一下:“怎的了?你也魘著了?”
顏三笑如夢初醒,搖頭道:“不是…我…”
話音未落,小冬瓜又探進個腦袋:“你倆彆聊了。郡主,閣老大人新納的那位沈夫人想要求見,您見不見?”
一陣莫名心慌襲來,蕭扶光隱隱覺得不安,卻還是讓小冬瓜將人請進來了。
沈夫人進來後,蕭扶光請她坐了。
她倒也大方,直接道明了來意。
“小閣老今日還未歸家,閣老大人想帶些人去尋,可依著咱們的律法,超過二十衛便算聚眾,超過五十衛不報備便有謀逆之嫌了。大人呈奏入萬清福地,陛下正閉關,沒給他回音兒。他心裡頭著急,擔心小閣老會耽誤了婚期,自己點了十八人,方才剛出城。”
蕭扶光一怔:“廷玉也未托人向家中捎信麼?”
“我雖非小閣老生母,可他對郡主如何,我也是清楚的。”沈夫人略有些靦腆,“小閣老又一門心思係著郡主,說遞信兒,與郡主來往比家中更勤些。”
蕭扶光當即起身,喚了賀麟進來,就要向外走。
“郡主去哪兒?”沈夫人問。
“內閣離不得閣老大人,我去將他請回來。”蕭扶光答。
沈夫人有些擔憂:“可是,郡主就這麼帶著人去…”
“我父已如此,那些人總不敢貼臉說我謀反。”蕭扶光回首道,“還是我帶人出城去尋廷玉更方便些。”
沈夫人歎氣:“家中籌備好一切婚嫁事宜,也不知小閣老為何耽擱到如今。”
蕭扶光踏出門的步子一停,回頭道:“這有什麼?耽擱便往後推上一推。丟臉我倒是不怕,隻要廷玉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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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當先無私後成其私”、“成眾之私、無所不為”改編自《道德經》,這裡我作了修改以符合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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