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時慢慢地把自己的衣角從他手裡抽出來,“你哪來的,回哪去。”
小鬼不高興了,跺著腳,尖聲叫喊,“阿時,你過河就拆橋,太壞了!嗚嗚,等他出來了,你就慘了!”
魏時默默地看著耍賴的小鬼。
如果是四五歲的小鬼頭這樣撒潑,還算得上可愛,但是你看上去都十五六歲了還裝可愛,這不找抽嘛。魏時看著這搞不清現狀的小鬼,有點無語,他對小鬼嘴裡的“他”有點好奇,“他是誰?”
小鬼用手遮住眼睛,用眼角的餘光看著魏時,“他是我,我也是他,不過,他比我大,比我能力強,我吃飽了就會變成他。”小鬼又抓著魏時的衣袖搖晃起來,“阿時,我餓了。”
小鬼的眼睛裡是綠瑩瑩的光,跟他剛才吞噬那些鬼魂時一樣。
魏時知道,這小鬼口中的餓,就是想吃鬼,而且還想要他找來鬼魂給他吃,魏時不知道這小鬼是怎麼回事,但是他清楚,就算這小鬼真的餓死在他跟前,他也不可能給抓鬼給他吃。
這是原則問題。
魏時堅決地把自己的衣袖又抽出來,慢條斯理地說,“你可以回去了,這裡不需要你了。”不管這小鬼是什麼來頭,既然是他的小鬼,那就隻能聽他的,不聽話的小鬼,隻有兩個結果,要麼就是小鬼力量過大壓過了主人,噬主恢複自由,要麼就是主人直接滅了小鬼,再找個新的。
魏時清楚地知道,這個小鬼是他能力之外的,既然如此,這個小鬼還跟著他,那麼,要麼是小鬼對他有所求,要麼是他身上有什麼是這小鬼忌憚的,不管怎麼說,他總要試一試這小鬼,不然的話,身邊跟著個不受控製的定時炸彈的感覺實在是太差了,隨時隨地都會陰溝裡翻船的可能性。
小鬼委屈地看著魏時,大大的眼睛裡居然好像還泛起了一點淚光。
魏時看都不看他一眼,態度非常堅決。
小鬼不停地說“阿時好壞,阿時好壞……”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原地。
魏時心裡鬆了口氣,雖然這小鬼來路不明,至少還算聽話。
魏時第二天找到了黃忠強所在的醫院。
魏時在醫院裡有意無意地走動,果然讓他碰到了黃忠強的哥哥黃子強,兩個人搭上話,知道黃忠強的病房號之後,魏時就買了點水果去看望,黃婆婆坐在床邊上哭天抹地,魏時從她斷斷續續的話裡麵才知道,原來馬義新借口剛回魂的人魂魄還不太穩,需要吃藥和一些後續的法術穩固魂魄,讓黃家人答應他把黃忠強帶走一段時間。
黃家人看到本來是個活死人的黃忠強,在馬義新做法之後恢複了神智,對馬義新的話當然是深信不疑,為了儘快治好黃忠強,第二天就讓馬義新把黃忠強帶走了。沒想到,昨晚上接到電話,趕過來一看,黃忠強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身上全都是好像被某種野獸撕咬出來的傷口,翻出來的血肉是青黑色的,跟中了毒一樣,醫生都檢查不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黃家人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黃婆婆更是恨死了那個馬義新,恨不得生撕了他。
這是其一,其二是黃家人這麼幾年來為了給黃忠強治病,已經把家底快掏空了,就算加上工傷給的賠償,也負擔不起了,黃子強看到魏時就唉聲歎氣,黃婆婆板著臉不說話,等黃子強走了才跟魏時說,“我知道我屋裡老大手裡有錢,就是不肯給他弟弟用,都是他那個堂客挑起的,兄弟都不救,良心被狗吃了。”
魏時聽了,嗯嗯啊啊的胡亂點頭。
這個黃婆婆的想法倒是正常,不管是不是黃子強自己的主意,都會算到兒媳婦頭上,總不會怪到自己兒子身上去,可惜的是,親兄弟還要明算賬,能為其他人傾儘一切的,也是少數。
魏時並不覺得黃子強那點私心就完全不能理解。
也許,黃婆婆也並不是不知道,隻是不想知道而已,她現在就是要逼著大兒子出錢救小兒子。
魏時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黃忠強,他的臉上蒙著厚厚的紗布,身上散發著濃濃的消毒水味兒,中間還夾雜著淡淡的腐臭氣,黃子強跟黃婆婆吵了一架之後甩手出門去了,黃婆婆在床邊照顧著黃忠強,魏時又呆了一會兒之後,才離開。
黃忠強的身體已經是具空殼子,裡麵根本沒有魂魄。就連陳師父硬塞進去的那個魂魄,也不見了,黃忠強的病床邊圍著很多人,有枯瘦如柴的老頭子,有披頭散發的女人,有豁開肚子的男人,有臉色蒼白的小孩,他們圍著黃忠強,垂涎三尺地看著他,醫院本來就是陰氣重,鬼魂多的地方,黃忠強沒有了魂魄的肉身,把全醫院的鬼魂都吸引了過來。
整個病房裡塞得滿滿當當,天花板上到處都是半個身體在裡半個身體在外的鬼魂。
到處都是鬼影子,病房裡陰氣重得連呼吸都有點困難,中央空調好像壞了一樣,冷得直打寒戰,多穿兩件毛衣進去,都凍得手腳僵冷,護士後來都不敢進這個病房,本來身體虛弱的病人就容易感覺到陰世的一切,現在不光是跟黃忠強一個病房的,還有隔壁幾個病房的病人,都嚇得要死,哭著喊著不是要轉病房就是要出院。
魏時一靠近這裡,心裡麵就蠢蠢欲動。
好像有個聲音在他耳朵邊上不停地念著,“我餓了,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