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時打電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魏昕。
他注意到,站在那裡的魏昕,從他打電話開始,一直到結束,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裡,沒有動過一下,就好似個木頭樁子一樣忤在那裡,同時,背上還一直背著魏媽媽,昏迷中的魏媽媽還偶爾會輕輕動一下,但是魏昕沒有,一點也沒有動。
不正常,很不正常。
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在背負重物的情況下,堅持這麼久不動?
魏時心裡的疑惑越來越重了。
兩個人在默然無語中等來了早班車,除了他們三個人,車上包括司機在內隻有三個乘客,車廂裡空蕩蕩的,從縣城到他們那個鎮要四十分鐘的車程,魏時他們三個人坐在最後排,在車子規律的晃動下,一個晚上沒睡,疲累到了極點的魏時打起了瞌睡,身體一歪,就靠在了旁邊坐著的魏昕肩上。
魏昕僵硬地側了側頭,看著魏時的頭發霸王請上攻。
他想伸出手去,摸一摸,手指曲張了幾下,卻僵硬得不能動,他隻好用慢鏡頭拉長一樣的動作,緩緩地低下頭,像個生鏽的鐘擺一樣,臉碰到了魏時的頭發。即使他現在並不能感覺到什麼,也不能聞到什麼,魏昕還是覺得,自己似乎聞到了陽世的味道,陽光的、活力的、新鮮的。
……讓人沉醉的、甜的。
魏昕忍不住再把頭低下了那麼一點。
多久了。
太久了,久得他以為自己快熬不過去,等不下去。
他終於再一次的靠近了自己的哥哥,他在心裡念著哥哥這兩個字,一遍又一遍,在經曆了好像沒有看不到儘頭的痛苦,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讓人無所歸依的虛無之後,他再一次重回了這個世間。
魏昕的心情很好。
說得上高興,所以他僵硬的嘴角也出現了那麼一點往上的弧度。
魏時睡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頭上有個什麼東西抵著,他伸出手去抓,抓了個空,這麼一動,人就醒了過來,打了個哈欠,抬起頭一看,車子已經快到地方了。
車子停下來,魏時三個人下了車。
本來魏時以為還要再找個車才能回魏莊,沒想到一下車就看到了輕易不出魏莊的魏七爺帶著一個魏莊人站在路邊上,身旁還停著一輛麵包車,看到下車的魏時三個,魏七爺用破風箱一樣的嗓子喊,“魏時,阿時,這邊,這邊。”
魏時一愣,這架勢怎麼看起來是專門在這裡接他的?
魏時疑惑地走過去,“七爺爺,大早上的,你們怎麼在這裡?”魏七爺在早起還有點涼意的晨風中咳嗽了兩聲,“出來辦點事,剛好碰上了,一起回去吧。”
魏時要是信了他的話,才怪。
不過,魏七爺長年累月建立起來的威信還是起了作用,即使魏時滿肚子疑問還是坐上了車,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剛才他下車的時候,魏七爺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邊的魏昕。
難道魏七爺是專門來接魏昕回去的?
魏七爺又是從哪裡知道魏昕已經回來了的?如果魏七爺早就知道魏昕的下落,為什麼一直沒告訴他?為什麼魏昕要把魏媽媽接回魏莊?魏七爺跟這個事有沒有關係?甚至,魏媽媽的病是不是也有什麼古怪在裡麵?
說來說去,因為“身在此山中”的原因,魏時一直都沒想起來,要說起古怪,最古怪的難道不就是自己生長的魏莊嗎?那些古怪的習俗,那些稀奇的禁忌,那些古老的祭祀,甚至是族長這個早就應該丟到曆史的回收站卻在魏莊依舊存在的製度,說起來,都很古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魏時越想越多,越想越深。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車子已經開回了魏莊。
到了魏莊,一行人下了車,魏昕背起魏媽媽走在前麵,魏時正打算跟上去的時候,被魏七爺叫住了,“魏時啊,你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魏時衝著魏昕的後背喊了一句,“回家等我回來,我跟魏七爺說完話就回。”魏昕的腳步停了一下又接著往前走。
魏七爺抽了根煙,“阿時啊,你把人送回來就接著回去工作吧。你媽有我們照顧著,沒事的。”
這是要讓自己離開怕自己礙什麼事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