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開奇到了警察局對麵的住處，南郊大佬們湊出來的十多條小黃魚，他自己留了三條，窮家富路，準備路上用，其餘都藏在了這裡。
見時間還早，他站在窗口，看著那尚在沉睡的警察局，仿若在打盹的豺狗，一旦醒來，就會齜牙咧齒。
這種地方，怎麼會護佑百姓，維持一方安定？
下了樓，轉了幾條弄堂，他上了大路，邁步進了警察局。
楚老二一早就等著他，他神色有些疲倦，“下了班跟我走，你從我家那邊走，司機找好了，你跟車就行。”
“去了江陰，聽司機的？”
“他，他隻負責送過去，卸貨後就自行離開，力行社那邊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嗯，現在叫軍統。”
楚老二遞過去資料，“臨行前看清楚了，彆稀裡糊塗的，你第一次出外勤，去內務室多領點錢，就是我說的。”他看了看鄭開奇，“多也多不了哪裡去，不夠你吃頓飯的。”
“那也不行，是我的就是我的，能多領就多領點。”鄭開奇拿過資料，說道“我一個人去，會不會有危險？不行，帶一個結伴去？”
“沒有多餘人手了，天皇特使馬上就要到上海，你自己機靈點。”楚老二笑了，“不行的話，安排池佑珊陪你去？”
看著楚老二複雜的笑容，鄭開奇不知道他是開玩笑還是試探。
以楚老二的機警，早就知道池佑珊很有可能是日本人安插進來的探子，還故意這樣說？
“算了，煙土的事兒還是少一個人知道就最好。不能給二哥把事情辦差嘍。”
“再說，最近池小姐不知怎麼的，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各種不對付，應該是煩我了，我還是躲著點好。”
楚老二嗬嗬笑“你知道就好，心裡有點數。”
兩人打了陣子機鋒，鄭開奇回到警員室自己在那研究資料。
這次去江陰，是日軍在正麵戰場上抓住一個國民黨隨軍秘書，稍微拷打，就吐露了事情。
他是複興社中力行社的成員，軍統整編後，他被派往江陰協助駐軍。江陰失守後，他作為諜報人員繼續潛伏。後來在日軍日常掃蕩中被抓住。
他為了活命，透露了軍統重組後在上海地區新的聯絡點，以及在半個月後會有新的整編小組入駐聯絡點，其中一人是國民黨一個將軍的侄子。
這名被抓捕的軍統成員常大偉想以這個將軍侄子的情報換取自己江陰老家一家子的命。
楚老二這邊已經在新聯絡點周圍布下了明哨暗哨，就等具體日期和侄子的具體信息。
常大偉在這一點上經受住了嚴刑拷打，就說隻要家人平安，來到上海，他就叛變，全部吐出來。
“不然我的家人會被軍統軍法處置。”
楚老二的意思是，讓鄭開奇去了後，找到相應地址的常大偉的家人，直接告知最近的日軍軍隊，由日軍護送回上海，保證其安全。
至於為什麼不直接讓當地駐軍找到家人送過來。鄭開奇沒問，楚老二沒說。
池上由彡給德川雄男泡好茶，少佐雙手環抱，閉目尋思。半天說道“不等三笠將軍了，在天皇到來之前，這鄭開奇，要麼小懲，要麼大誡。”
池上由彡有些不理解，奇怪道“既然確定了鄭開奇肯定給南郊那些流氓們出點子，為什麼不直接殺死他？”
德川雄男淡淡道“如果確定他是地下黨，什麼都不用說。既然還不肯定，那就先養著吧。”
池上由彡麵有不虞，欲言又止。
“有什麼想說的就說，表妹。”
一聲表妹，讓池上由彡心中感動，說話更加恭敬，輕聲說道“我感覺，您跟在滿洲國時，一點也不一樣了。仁慈許多。”
德川雄男微微一笑，道“滿洲是我們的礦產基地，隻要有餓不死的工人，就能源源不斷供應我們的前方戰線，上海呢？”
“錢？”
“不錯，是生生不息的錢，不是現有的多少錢。不光需要人，更需要主動賺錢的人。”德川雄男冷冷一笑，道“上海是什麼地方？能讓人踏實賺錢，就會感到安全的地方。”
“那跟鄭開奇，有什麼關係？他隻是個警員而已。”
“如果按照那些人所說，臨警辦公室是他鄭開奇牽線做成，那鄭開奇就是條線。那些街麵上的有錢人，多少要麵子。如果我們因為救他們孩子，對鄭開奇下了狠手，表麵上沒有什麼，內心肯定會更加排斥反感我們，對我們而言，就是損失。”
池上由彡惡狠狠道“那些中國人，就該好好教育，讓他們知道知道，上海是誰說了算。”
德川雄男擺了擺手“上海，是金融之都，是錢生錢的城市，他跟哈爾濱不一樣。製造恐慌，並不理智。讓商人踏踏實實賺錢，咱們才能有更多的錢。即使需要高壓政策，殘酷手段，那也不該是我們日本人親自做的。”
池上由彡有些迷糊，德川雄男站起身，“不過，教訓，還是要給的。鄭開奇這種人，如果不稍加懲戒，以他能幫助南郊本土青幫的習性來說，即使現在不是地下黨，以後也會被地下黨吸納。”
“您，好像，挺看中他的。”池上由彡惡狠狠說道“但是他那種人——”
“池上，”德川雄男打斷她的聲音多了些力量，讓後者有些心驚。
“假如，在日本本土，甚至說在我們的家鄉神戶，有這樣一個舍己為人的人，你會不會跟他成為朋友？”
池上由彡弱弱來了一句，“可他是支那人。”
“是啊。”德川雄男無限惋惜，道“可惜是個支那人啊。成不了朋友，那就好好掌控他，他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我相信這一點。”
“那，懲戒之事？”
德川雄男歎了口氣“我安排吧。”
還是得安排中國人去執行，沒有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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