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漫長,從冥火走進刀山劍峰。
點點天光照進刀山劍峰,刀意森森、劍光凜凜,不儘鋒芒反射出迫人血寒的冷意。她視若無睹,一步一步穩穩地踏入刀光劍影中。勉強蔽體的衣物抵擋不了鋒利的摩擦,連衣帶體,幾步以後就出現多道細薄的傷痕,滴滴血珠滲出。
無痛無覺,刮肉流血習以為常。
傷口足夠多了,萬裡霜寒自天而降。幾息而已,機械式的步伐幾乎被凍在原地。細長的傷口卻沒有凝結,而是在寒霜侵入下血流成線。
最後一站,萬裡霜寒淘生魄。
眉睫凝出薄冰,臉頰皴紅,嘴唇烏紫,四肢已無知覺。
“快了!快結束了!”自言自語地聲音被呼嘯而過的風卷走,冰冷的氣流入肺,一個哆嗦,她找到些許神智。
搓了搓麻木的雙手、凍僵的四肢,呆滯的目光不知看向何處,口中無意識呢喃“奪生魄嗎?”
她眨了眨眼睛,微弱的眸光更加暗淡,癡愣的表情透著疑惑,“怎麼不疼了?”
不知何時起,思維開始遲鈍,行動早已不受大腦控製,全憑慣性和辨不清的執念驅使。
她有些怔忪地頓了頓,生硬地抬起胳膊,凝視著手臂上血流不止地傷口,不解,“為什麼不疼了?”
她知道有什麼在奪她生魄,她也知道她不能阻止,她想要疼,因為疼痛可以刺激她清醒。
可是,她不會疼了,她忘記了什麼是疼,隻有肌肉記憶了抽搐,在一拉一扯間想要激活她的思維。
然而,那裡凍住了,厚厚一層冰,隔絕了神智,阻斷了知覺。
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就如此刻,她不知道該做什麼,隻是記憶深處有個聲音在催促她,“不要停下,他還在等你,要快一點兒。”
他?她閉上眼,淩亂的畫麵拚湊不出一個完整的他,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麵容,卻看不真五官。
他?她在將他遺忘。
空氣裡全是譏諷:“他是誰?他在哪兒?”
“他是……無衣,無衣哥哥,他在……在等我。”
“你又是誰?”
“我是,我是……”
“你是誰?”
“我是……”
“他是誰?”
“他,他是……他在等我!”
“哈哈哈~~你忘了。”
“不,我沒有,我,我記得,記得他。”
“你不記得。”
“我記得,我不會忘,永遠不會!”
天亮了!
原來冥川也有晝夜交替,隻是一個白晝五百年,一個黑夜五百年,一個交替便是千年。
她一走便是千年,千年隻影,無聲無息。
走到渾然不覺,走到思維停滯,走到情感剝離。她,走到了。
那輪回道,泛著魅惑幽光,在召喚!
她卻遲疑了,“我要入輪回?可是,為什麼?”
一道渾厚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小丫頭,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
她轉身,一雙眼失了所有的光,呆呆回問“你是誰?”
“你不是知道嗎?”
“我不記得了。”
“冥川之主——戮靄。”
“我不知道。”
“無妨,”來人淡淡一笑,依舊看不清麵容,“小丫頭,你沒有讓我失望。”
失望?我有承諾過你什麼嗎?她眼中迷霧加重。
“活物入冥川,你不是第一個,卻是第一個安然走到輪回道的。”
“我是要去輪回嗎?”
“要看你自己的選擇。眾生皆道,‘冥川,非死不可入,入則死’,其實不然,活物入冥川並非隻有輪回道一條路,若有實力,回頭路亦可走。隻是,”戮靄含著似有若無的笑,頓了幾秒,“能否回得去,就看你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