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左若童手在顫抖。
三一門天賦不下於陸瑾的澄真被殺，跟了似衝的後塵，至此，三一門現階段兩個最有可能實現逆生三重的門人死去。
兩人的屍體被送到三一門。
陸瑾怒了。
隨後，三一門誓死跟全性死扛到底，最後，所有的三一門的門人隻剩下陸瑾一人。
隻有他一個人狼狽活下來。
“為什麼？”
左若童看完全部的過程，他三一門最後的下場比他想象中差太多。
這不是他所期待，所希望的三一門未來。
不是玄門就不是玄門，三一門不至於保留不下來，論手段，仍然是異人界最頂尖的存在。
為什麼？蘇晨也不明白為什麼，他隻看到左若童被氣化，後麵左若童實現逆生三重，又在與無根生的交流中，認為逆生三重堪稱獨步，但逆生三重無法通天。
無根生說，有儘頭的路就不配通天，誰能想象通天之路有走完的時候麼？通天之路何止三重？
“逆生三重是前人打下來的基礎，自我後來人超越，左門長，你受到無根生影響，落個全終，可是三重未必是極限。”
蘇晨說出自己的觀點，“修行是不斷自我完善的過程，實現三重，那就再幫有可能實現的門人一起實現三重。”
“幫助更多的三一門的門人到達三重，在三重繼續摸索，摸索不了也沒事，原本走上這條路的絕大多數人都隻能學個大概，誰能成仙？誰又能走到儘頭？”
“他們都懂，絕大多數三一門門人，他們這輩子最大的目標就是修成逆生二重，三重，更高層對他們有意義？他們是為了三一門這個信念而修行，他們大多人都能認清楚自己的資質，什麼修行儘頭，什麼通天，您覺得三一門有多少人會在乎？”
“那些各門各派留下來的飛升，羽化是不是吹捧自己還不一定，您到達逆生三重，您放棄，可他們還沒有放棄，他們彆說是三重，大多數人連二重都沒有到達。這輩子都不一定能到達二重。”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三一門門人，他們畢生的追求就是一個逆生二重，而您讓他們看到有生之年有人能到達三重，那個人是他們的門長，他們隻會更有動力的去修行，不少達不到二重的門人或許就能到達二重。”
“二重他們已經滿足了，三重他們大多數想都不敢想，極少數有資格的人去嘗試三重，不滿足的人一直是您。”
“您讓平庸的門人怎麼能理解您的想法？”
蘇晨一直不理解老一輩異人的想法，尊重，但不理解。
“您以聖要求自己，您做到了。”
他繼續道：“我下麵的話可能有點難聽，說實話，您沒有做到以凡要求彆人。對您來說鏡花水月的三重，對他們來說早已滿足，可望不可求。”
左若童沉默。
自己的門人他們在乎三重通不了天嗎？
不在乎！
他們在乎的是三一門的絕學能被人破解。
我認為三重通不了天，誤人子弟，可他們當中有多少人能到達二重？又有多少人有資格追逐三重？
他們滿足了。
隻是當時的我被無根生那麼一說，陷入魔怔。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對三一門的結局，蘇晨感到滿心遺憾，“您現在真正看清楚三重不是什麼鏡花水月，三重是數不清三一門弟子根本達不到的夢想。”
這世間平庸的存在數不清，他們沒有那麼高的目標，他們心知自己達不到，一些非同尋常的人所在乎的，所堅持的，他們不懂，不理解！
他給三一門的門長說了八奇技，說了丹噬。
“丹噬可破，神明靈可被炁體源流破，炁體源流同樣可破，風後奇門可破……原來這世間修行法門就是在破與不破間不斷前進。”
“我從始至終在心裡對自己說以凡對待他人，可最終沒能做到以凡對待自己的門人。”
左若童看完三一門的結局，滿心後悔！“我怎麼就在最後時刻，魔怔了？我居然把他們當成人人能通天的苗子，認為逆生三重誤了他們。”
“我那樣的選擇真的是對弟子好？根被刨了就被刨了，我輕鬆了，他們放不下。”
“通不了天無妨，到達三重，他們足以橫行天下，被無根生破了，那就在到達三重後，想儘一切辦法破了他的神明靈。我啊，到頭來，鑽了牛角尖，還不如那些後來人。”
“張懷義的炁體源流了不起，破了無根生神明靈，你更了不起，幾乎破儘八奇技。”
兩人麵麵相覷。
作為旁觀者視角，左若童見證三一門的興衰，他的大多數弟子，門人不在乎被刨了根，玄門的身份說開了，他們也可以去放下。
他們極少數隻想到達逆生三重繼續前進，做到三合一，大多數的目標是逆生二重。
“你的三一門絕技可能並不像您想得那樣通不了天，我懷疑以前的飛升者是追逐精神，意識方麵，而您的三一門追逐物質，獨樹一幟。”
蘇晨解釋道：“因為肉身有極限，我的肉身跟不上修行速度，您的三一門絕技讓我看到前進的路。”
逆生三重，太適合自己。
“伱說得是修行太快，肉身適應變強需要時間，趕不上你修行的速度？”
“正是。”
左若童大為驚奇，“你這等天賦，罕見，看你的身形，身體天賦絕對是最頂級的一批，就這樣還跟不上你的修行？我相信你說得是真的，你要是早出生一些，必然能率領三一門更上一層樓。”
“您過獎了。”
“你想過解決辦法？”
“想過。”
兩人像嘮家常，隨意交流起來。
“我想過改變自己的肉身，甚至想過用更厲害的材料去改裝自己的肉身，做到機械飛升。”
左若童皺起眉頭。
對於他這麼個年代的人，無法理解。
蘇晨為他詳細介紹什麼是機械飛升，“最後，我放棄，我也有古板的念頭，身體發膚受之於父母，在肉身上改變一下還勉強可以，修行到高深處，身體必然會發生改變。”
“但給自己改成不是肉身，想了很久都無法接受。”
“我放棄這種方向，轉而去追尋另一種可能性，靈魂，人類的靈魂是很神奇的存在，與肉身相輔相成，缺一不可，而人類的意識就誕生，依附在靈魂上。”
“我在想肉身不能走捷徑，性命雙修照常去修，可自己這麼高的天賦，總要去做一些其他的事，就想著深入研究一下意識。從大羅洞觀的猜測入手。”
他為左若童說起自己對大羅洞觀的猜測，又說起風後奇門，說起了科學，說起自己關於時間概念的理解。
引得左若童眼神中異彩連連。
這未來可真是精彩萬分。
這來自未來的年輕後生可真是非同尋常。
“未來小陸，還活著嗎？”
“還活著，正在我的碧遊村裡麵打工。”蘇晨說起未來異人界的變化，又說起碧遊村，世界局勢，打氣筒工廠，以及在龍虎山做得一係列事。
“你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子，不僅砸了龍虎山的場子，還把整個異人界給砸了，但你成功，你了不起啊。”
對於這麼一個年輕人，在自己這個時代死去的左若童滿是欣賞，歎了一口氣道：“我對不起他們。”
“左門長，您沒有對不起他們，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但選擇未必一定是很好，他們小看全性的瘋狂，認為無根生能稍微交流，便以為全性中人皆是如此。”
蘇晨邀請道：“左門長，陸瑾，李慕玄都在未來等著你，是否要跟我去往未來，去往一個不屬於你的時代繼續活下去？”
過去的無法挽回，可從過去撈一個人，去往不屬於自己的未來時代複活，也就是蘇晨所處的時代複活。
對蘇晨所處時代的過去無影響，最多影響未來。
自己已經影響夠多的劇情，不介意再多一個。
不久後，他們就要去往納森島一趟。
“是。”
左若童點頭。
作為未來三一門唯一活下來的陸瑾，他想看看這些年的陸瑾怎麼樣。
想看看李慕玄。
從蘇晨口中聽說過八奇技，聽說過那麼精彩的未來，又親眼見證三一門的全部過程，左若童有太多太多的遺憾。
他想要去往未來，想要去彌補這些遺憾。
“似衝，澄真，我的師弟，我的這些弟子，徒孫……他們能去往未來嗎？”
左若童終究是出於私心問出這個可能性。
“前輩，您的境界夠高，不拘泥於物質，我能撈走，他們我可未必能夠撈走，至少暫時做不到。”
“太多過去的人，在我所屬的時代複活不知道會造成什麼動亂，畢竟您身上有神秘色彩，他們可沒有，他們隻是凡人，你在眾多人心中僅次於仙人。”
蘇晨說清楚利弊關係，“我的建議是創造一個新的世界讓三一門門人，在新世界複活，不受塵世乾擾，我已經有了想法。”
“早就在很久之前，我就在想能否打造出來一個與現有的物質世界相類似，又有所不同的世界，能與物質世界有聯係，物質世界又觀測不到的世界。這一次意識來到過去，見證三一門，正好能用在這上麵。”
“三一門複活在未來，不會影響到物質世界。”
他為左若童說了意識，內景等等猜測，以及物質世界並非唯一可能性，或許能在物質世界的基礎上升維。
“左門長，您是活在過去的人，所以我能跟您說一些小小的看法。”
這個世界觀是有外星人的存在，隻是極少數人了解，異人界絕大多數人都不清楚外星人存在，尤其是這個年代，極為落後。
“天上每一個閃爍的星星都龐大無比，宇宙有無數個類似於我們的生命星球，這天地可真廣闊，通天，通天，通哪門子的天？”
左若童看懂他的想法，“你的意思就是人類未來早晚會走上探索星係的道路，為了給人類探索帶來底氣，創造出一個類似於山海經的世界，消失於物質世界，在暗中觀察物質世界發展，去保護物質世界。”
“很有意思的想法，這麼一來，我三一門的門人複活在未來也不會對物質世界產生多大的影響，至於我一人，就像你說得那樣是特例。”
注視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左若童隻覺得這年輕人的想法可真獨道，真有意思，所看的視角遠遠比他們更遠。
未來的一絕頂看他如高山，自己看這名年輕人何嘗不也是如此。
“當時我活不了多久，可要是撐一撐也不是不可能苟活一段時間，隻是心氣散了。”
左若童自嘲道：“你這個不是三一門的未來人將三一門的未來安排的妥當，我這麼一個三一門門長做到自身，卻給三一門留下極大的隱患。當局者迷？”
左若童搖了搖頭，一向以聖要求自己，三一門這個結局，他不能接受，接受不了。
他想要的結局是三一門自有後來者，而不是三一門差點在自己手上斷代。真沒有想到，自己死後不久，三一門就慘成那樣。
死得隻剩下陸瑾一人。
“左門長，做好去往下一個時代的準備沒？”
左若童做好準備。
真正死過一次，又被再次複活，自己方麵沒什麼不好放下，唯獨對三一門的落幕耿耿於懷。
……
碧遊村。
蘇晨意識從過去順著陸瑾這麼一個錨點回歸。
“村長，在做什麼？”
陸瑾，許新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剛剛隻過去幾秒，可他們卻隱約覺得發生了點什麼。
“我要去曾經三一門的故居。”
許新做錨點，真沒什麼好看，心機城府太淺，經曆就像是被無根生給哄騙，剛結義不久，被曝光，被牽連到多年躲在唐門不敢見光。
陸瑾臉色大變。
“左門長沒有死，我去幫左門長複活。”
臉色大變的陸瑾滿臉震驚，渾身顫抖，結結巴巴道：“村，村長，您，您說得是真的嗎？”
“是不是真的，你很快就會知曉。”
蘇晨一步一重天，剛走到第三步，逆生三重完成，周身散發出白炁，飄渺，宛如仙人，消失在原地。
隻留下陸瑾不知所措。
隨後，反應過來，狂喜不已，又從狂喜變成緊張與擔憂，擔心師傅看到自己這個模樣，擔心師傅問自己三一門的情況，擔心師傅無法複活。
另一邊。
隨時能複活的左若童，重新凝聚自己的身軀，說起自己對逆生三重的見解，“逆生三重有著自己的極限，看似能無限恢複，但有極限，消耗的是自己精氣神，到達那個極限，逆生三重就無法維持。”
左若童到達過逆生三重，有深刻理解，到達逆生三重並沒有修複好身上所有的衰老與病痛。
解除掉逆生三重，他比上一代老天師要衰老許多。
龍虎山注重性命雙修。
他們三一門絕學過於注重氣與肉身結合。
順勢堪避紀算禍，逆行方得會元功。
這是三一門逆生三重得的總綱，希望第三重能到達人體最初的狀態。
他是為了活命，一直開啟逆生二重，想要達到維持二重狀態，進階到三重，恢複肉身最佳狀態。
可是沒有能做到。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左若童平靜道：“當時我隻覺得自己的逆生三重，比起真正玄門性命雙修，鏡花水月，求而不得。”
“能量是守恒的，這是物理學的定義。除非能無視能量是守恒，其他各門各派的功法，我全部看過，我判斷最有可能的通天與飛升，意識飛升，而非肉身飛升。意識是難以形容，難以理解，無處不在，是作為一個人重要部分。”
蘇晨分析道：“逆生三重的道路未必錯了，炁體源流，號稱術之儘頭，專門為了克製神明靈，功能與神明靈類似，但更偏向於逆生三重，全是為了追溯根源。”
一個想要到達理論上的術之儘頭。
一個想要恢複到人體的最佳狀態。
“我這裡有一副身體。”
拿出一具嶄新的身體。
左若童打散自己凝聚出來的物質身體，融入這具新身體，“雙全手？好生了得，宛如重獲新生。”
兩人走在街上。
左若童內心仍是驚奇不已，短短不到一百年，時代怎麼就發展得這麼快？！快到他不認識，賽博朋克般的科幻大樓，時不時踩著黑色機械，飛起來的普通人。
“這裡是碧遊村的核心區，陸瑾就在那。”
左若童被帶到打氣筒工廠，意識來到未來，見到蒼老年邁的陸瑾，也見到陸瑾見到自己能複活的情緒變化。
打氣筒工廠。
一襲白衣的左若童，宛如仙人，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張之維：“？？？”
起猛了！大盈仙人居然真的活了？！
“師，師傅？！”陸瑾不敢相信。
麵對年邁蒼老的陸瑾，時空的錯位發生在自己身上，成功恢複到年輕狀態，又來到未來時代的左若童忍不住一陣恍惚。
那個被他們稱之為村長年輕人走得太遠，遠到他看不清。
“是我這個門長不合格，這些年，苦了你。”
“嗚嗚嗚……我，我不苦！哇~哇啊啊啊啊！師傅！師傅您還活著……”陸瑾像個孩子，嚎啕大哭。
這麼多年以來，他不知道多少次想要去死，可陸家的重任，三一門的往事全部壓在他身上！
他就想要去找無根生，找不到！
那個天下第一攪屎棍無根生，自從甲申之亂之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迷茫了太久，壓抑了太久。
直到再次遇到自己的師傅，陸瑾才能像一個孩子找大人哭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