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枝山思考了一番,提筆在畫作上題了字。
“鷹擊長空傲視蒼穹,虎嘯叢林氣吞山河”,橫批“虎躍山林”。
祝枝山被後世稱為明朝第一狂草,果然名不虛傳,楊辰一眼看過去愣是一個字都沒認出來,哪怕是簡單的“長”和“山”,乍一看也不像楊辰認識的“長”和“山”,不過狂草書法就是這樣,本來就不是給外行人欣賞的。
唐伯虎哈哈大笑,道“祝兄的字依然還是那麼瀟灑奔放,不愧是我大明第一狂草啊。這幅字畫就留給祝兄做個念想了,五百年兄弟到此為止。永彆了!”
唐伯虎上前和祝枝山擁抱在一起,兩個大男人哭成了淚人。
一旁的楊辰觸景生情,眼睛也跟著濕潤了。
一番擁抱之後,唐伯虎用拳頭撞了撞祝枝山的胸口,隨後就轉身走了。
“彆人笑我太瘋顛,我笑他人看不穿。哈哈……”
唐伯虎邊走邊朗誦自己的詩,走出院子門的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祝枝山上前追了兩步,想喊唐伯虎的名字,卻又沒喊出口,最終隻是看著唐伯虎消失的地方歎息一聲。
楊辰想說點什麼,不過他覺得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不合適,五百年的基情就止步於此了,任何言語上的安慰都顯得蒼白。
祝枝山看著這幅《虎躍山林》圖不禁就發呆起來,良久之後他默默收起了畫卷,小心翼翼地放進畫筒裡存放好,隨後才出來跟楊辰聊正事。
這麼多年過去,熟人都接連死去或者投胎,連最好的基友唐伯虎都要去投胎了,祝枝山覺得繼續在地府裡待著也沒什麼意思,不如追隨唐伯虎的腳步投胎去,或許他倆還能再成為兄弟。
祝枝山心裡還有一事牽掛難忘,這件事不能完美解決,他沒法安心去投胎。
明朝那一世,祝枝山去粵州興寧縣做了三年知縣,也就是在這期間他認識了一個脾氣特彆對他胃口的女孩子,名叫石榴。
石榴是當地華員外家的廚娘,性格潑辣,敢愛敢恨,又做的一手好菜,祝枝山去華員外家做客的時候認識了她,可謂是一見鐘情。
華員外也很會來事,每天讓石榴做好飯送去知府衙門給祝枝山,還經常以各種理由邀請祝枝山上門做客,不光讓石榴親自下廚,還會讓石榴作陪。
雖然那時候祝枝山已經五十多歲,但是鹿長青已經證明了就算男人掛在牆上也不老實,久而久之倆人就深入了解了。
誰會願意一輩子做下人呢?
雖然祝枝山年紀大了,但是他畢竟是知縣,石榴可以憑借他的身份實現階級跨越,改變自己甚至家庭的命運。
不久之後祝枝山就調任金陵做通判,石榴如願以償跟著他離開了興寧。
當時祝枝山的兒子都三十歲了,而且也已經成家生子,他死活不肯同意老爹整一個比他還年輕的小媽回家,所以石榴隻能無名無份跟著祝枝山。
又過了兩年,祝枝山辭官回家養老,石榴本想跟他一起回家,可是被祝枝山的兒子給阻攔了,最終石榴帶球跑路了。
半年之後,石榴寫了一封信給祝枝山,她在信裡麵告訴祝枝山她生了一個女兒,但是她永遠不會讓他們父女相見,作為他始亂終棄的懲罰。
此時的祝枝山家庭情況已經很糟糕,自己的生活都無法保障,而且又是六十出頭的年紀,根本無力去尋找不知在何處的石榴和女兒。
祝枝山死後一直在等石榴來地府,他想當麵跟石榴道歉,還想跟石榴再續前緣,也想見見從來沒見過麵的女兒。
但是石榴恨透了祝枝山,一來地府報道就請求判官不要把她的下落告訴祝枝山,後來女兒來地府之後,石榴也帶著她請求判官不要把她們的下落告訴祝枝山。
判官知道她們母女倆在人間的遭遇,也覺得祝枝山不配見她們,而且他要尊重沒有違法犯罪詭混的基本詭權,所以他就答應了母女倆的請求。
後來祝枝山天天去閻王殿鬨,閻王爺憐惜他是一代才子,不忍心把他怎麼樣,可是又不能真的把石榴母女倆的下落告訴他。
判官把情況跟石榴母女說了,石榴當機立斷帶著女兒去投胎了,她寧願忘記這一世的一切也不願意讓祝枝山見到她們母女倆,雖然後來石榴母女倆又輪回了幾世,但是因為她們喝過孟婆湯早就忘了一切,石榴母女倆就成了祝枝山永遠的痛。
聽完祝枝山的故事,楊辰若有所思點點頭,問道“所以,祝前輩想再見到石榴母女倆,彌補心中遺憾,是嗎?”
祝枝山趕緊回道“石榴輪回了這麼多世,早就忘了我們之間的事,見她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而且我確實對不起她,我也沒臉見她。我現在就想見見我們的女兒在這一世的樣子,跟她聊聊天,聽她說一聲理解祝枝山的無奈。不知代理人可否幫我實現這個願望?”
這個簡單呀,隻要找到這一世的祝枝山和石榴的女兒,然後楊辰讓祝枝山上身去跟她聊聊,這不就解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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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
還要聽她說一聲理解祝枝山的無奈?
這個要求就有點過分啦。
彆說女孩子了,就是楊辰一個大男人聽了祝枝山說的他和石榴的故事,楊辰都覺得祝枝山是個窩囊的混蛋,更何況一個女孩子呢?
楊辰現在就能想象得到這一世的祝枝山和石榴的女兒聽完故事之後會是什麼表情,會說哪些話,不把祝枝山罵成狗就不錯了,還想讓她說理解祝枝山的無奈,那怎麼可能呢?
楊辰趕緊委婉地說道“祝前輩,我覺得讓你跟這一世的祝小姐聊聊天倒是不難,關鍵是你想聽她說一聲理解你的無奈,怕是有點難,甚至不太可能。”
祝枝山歎息一聲,道“我明白代理人的意思,我這五百年來也一直在責怪自己,我知道自己窩囊,對不起她們母女。可是……我當時六十出頭,又一身病,自己活著都困難,哪有本事說服兒子和兒媳同意石榴入門呢?我不是給自己開脫,我是真的無能為力。當時我也不知道石榴懷子了,否則我也不可能讓她離開,就算是以死相逼也一定要讓兒子和兒媳同意石榴入門,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真的……真的太無奈了……”
仔細想想吧,祝枝山說的也對,六十多歲一身病,完全指望兒子和兒媳養活,他也確實無能為力。
說到底祝枝山和石榴的結合就是錯,石榴自己也有錯,她為了實現階層跨越擺脫華府廚娘的身份,不惜跟大他30歲的祝枝山在一起,她或許對祝枝山真的有愛,但是絕對不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