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臨花澗悲何起!
昨夜星辰昨夜風,今朝明月今朝同。夜幕翻轉,白晝替換,漫長的黑夜後迎來了黎明的曙光。東方的魚肚泛了白,微紅的光暈將天邊渲染,淺淡的光芒逐漸強烈,一道道光線透過雲層照亮了整個雲夏。
無歸帶著君嬅離開了君府,君府的大門被再次闔上,被撕開的封條在門上隨風輕擺。白色的身影離去,君府又恢複了往日的死寂。
在無歸走後不久,一頂樸素的轎子停在了君府門口,侍衛上前掀起轎簾,一個身穿深藍色便服的中年男人從轎子裡邁出。中年男子臉上已經被歲月留下了痕跡,身形卻依然挺拔。眼角有幾絲皺紋,而一雙眼睛仍然清澈有神,從眉眼可以看出年少時的風采。
“大人,坊間流傳這君府鬨鬼,雖然流言不可儘信,但大人不能以身犯險,望大人三思。”侍衛首領恭敬的上前抱拳,低頭相勸。據說這臨安是李大人故鄉,大人多年也未曾回鄉,如今被聖上派來巡行餘杭,才順道來了臨安。
“即便有又如何?無妨!”他扶了扶下顎的胡須,在君府門前定足了許久,怔怔出神,眼裡滿是懷念。猶豫了片刻,揮手示意下屬們都退下。
李修鶴終是鼓起勇氣推開了君府沉重的大門,大門發出“吱吱呀呀”的刺耳聲,一如二十三年前。這裡不僅承載了君嬅痛苦的回憶,封存了江鶴深沉的執念,還寄托了他李修鶴年少時純粹的情感。二十三麵前他倉促的推開君府大門,普一進入君府就看到了吊在樹上的君嬅,痛徹心扉的喊了一聲“君嬅……”
他顫抖著雙手將穿著紅嫁衣的君嬅從白綾上解下來,不敢去看她脖子上的勒痕,把她死死的抱在懷裡,一遍遍去呼喚她的名字,可怎麼也叫不醒身軀冰涼的人。
他癡癡地望著她毫無血色的麵龐,用手指輕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淚珠。他把她抱在懷裡,妄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哭的像個孩子,坐在冰涼的地上毫無所覺,一直從白日坐到黑夜,再從夜晚坐到天明。
第二日管家帶著人來君府拉他,他賴在地上死活不願意起來,他們一靠近他,他就發了瘋般的怒吼,瞪紅了雙眼。後來他父親進了門,讓管家帶著人都回去,隱秘的與他說了一番話,而後留下他一人在君府裡,讓他好好靜靜。
他在君府待了三天,三天裡李府下人每餐都按時送來飯食,可他未曾動過一粒飯,一滴水。三天後,他邁出了君府大門,從此完全變了個人,再也不是曾經那個無拘無束的李家三公子。他隻渴望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強,他要為君嬅報仇,他要讓那人付出代價!
時間一晃二十三年便過去了,李修鶴是頂著巨大的心理壓力才推開了這扇門,他以為自己早已釋然了,可當再回到這裡時才知道自己並不能從容麵對。他曾經無數次想過,如果……如果他當年早點向君嬅提親,趕在君嬅遇見江鶴之前,那麼後來的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結局是否會不同?
他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棵銀杏樹下,一滴淚悄然落下,淚水打濕了滄桑的麵龐。浸淫在官場多年的李大人再也不會像少年時那樣哭的像個孩子,為官二十載他早已學會了掌控情緒,喜怒不行於色,如今悲傷的情緒卻不能壓抑,也不想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