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依舊！
就要離校了。
大家懷著對大學校園的不舍，開始了同學之間親密的交流。
年青人，頭腦裡還殘留著封建意識，大家平時說話並不是多，而此時，他們把對大學生活的留戀，更多的轉化成了和同窗好友的交流。
這天傍晚的食堂裡，心情壓抑的辛平、王天舒和孫詩華、方玉一起在學校簡陋的大食堂裡同桌進餐，她們是同鄉，是乘同一列火車離開家鄉來到邊陲小鎮的。這時，同班的尚明和石宇，一起端著飯盒來到她們的桌前坐了下來。
“晚上有安排嗎？”這是尚明，她們的班長。
尚明，高大帥氣，沉穩而成熟，多才多藝，寫得一手的好字和漂亮的文章，時常會有文章或小詩什麼的出現在校刊上，他和他的文章一直以來都是女生談論的話題。他的年紀長辛平她們四、五歲樣子，名符其實的老大哥。
“能有什麼安排，再說哪有心情安排呀。”王天舒快人快語。
“心煩的時候呆在屋裡不是更煩嘛。”尚明說。
“就是，不如出去走走，調節一下心情。”石宇符合道。和尚明比起來，石宇的個子雖然也是高高的，但略顯瘦弱。如果形容尚明沉穩帥氣，石宇就得用俊朗傲氣來形容了。因為他的眉眼間總是流露著一種傲氣、間或還有一點點的霸氣，還會留有一種對人的審視、或者是思索。那應該是一種成功男人應具備的神情，看到他，辛平會想到戴高樂、丘吉爾，這些都是偉人，但成功男人應該還是什麼樣子，其實那時候的辛平還無法準確的定義。那還是一個具有英雄情節的時代，、王傑、，對於成功，除了偉人和曆史人物，好象還沒有具體到和現實中的人聯係在一起。
“那倒也是，有什麼可做的嗎？”王天舒沒有抬頭，邊吃邊說。經過了兩天痛苦的心理磨難，對於分配的地震波帶來的衝擊，她們已經略有適應。
“聽說今天街裡上演《南昌起義》，我們一會兒去看，你們去嗎？”他們知道辛平和王天舒的分配情況，很想為她們做點什麼，讓她們開心。
“看電影？去街裡？”王天舒忙著將吃到嘴裡的東西咽下去後問道。他們的學校坐落在市郊，那是一個很荒涼的角落，晚上出去活動，是很多女生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是呀，去街裡。”石宇講話，要麼十分肯定、要麼十分否定，好像在他的字典裡沒有疑問號似的。這是辛平對他的印象。
“去街裡看電影？那麼遠。”辛平不無擔心地說道。但她還是渴望著能有機會與他同行，不管去做什麼，那怕一起散散步也好。因為這也許是她與他最後的相處機會了。
“要的就是那個勁兒嘛！”
“我擔心的是看完以後怎麼回來。”孫詩華，清秀、瘦高、特彆傳統的一個女孩兒。半夜三更去看什麼電影，在她看來簡直不可理喻，而且還是同男生一道去，她一臉的不屑。她是一個愛憎特彆分明的人，她喜歡的人，連缺點她都喜歡；她不喜歡的人，一句話都不想同人家說。畢業分配她如願地回到了省城的一所中專學校教學，為此，她一直浸透一種無以言表的興奮之中。
“呆著也是呆著，既然有人陪，就去看唄。”方玉鼓動著。她希望辛平和天舒出去散散心。這幾天，她們的心情太沉重了，看著都讓人心痛。而自己整天和洪濤在一起，沒有時間和能力為她們做點什麼，心裡很不安。
方玉是一個溫柔可人的女孩兒，喜歡裝扮自己。每天早飯可以不吃，但不能不打扮。她會用頭卡子將流海彆出幾個小小的彎兒，並在嘴唇上塗上一點淡淡的口紅。那時候很少有人化妝，本來人就漂亮，略施粉黛就更顯得的嫵媚動人，所以很早就名花有主了。她的性格與孫詩華正好相反，什麼事都很隨性，從不苛求什麼。她經常的狀態是慵懶的。大家常說她帶有福相，不著急不著慌地，大學也上了，個人問題也解決了。每當有人說她這些，她也不爭辯，隻是用兩隻大眼睛看著你，微笑著，像是在說，這些事都是自己來找的我呀。
“就是呀，大學的最後幾天了，放鬆一下吧，再說有我們兩個大男生在，不會有事的。就是回來得坐‘十一’路了。”尚明繼續鼓動。
“我們去吧，要不在寢室也不見得就能睡得著，去看看佳木斯的夜景也挺好的，難得今天有人保護，要是平時，咱們就是想去也不敢呢。來這兒這麼長時間，我們還沒有欣賞過這座城市的夜景呢。”王天舒做出了決定。
“城市夜景？這裡的城市夜景隻有天空是美麗的、是值得欣賞的。要是看夜景就不要去了，站在操場看夜景比那兒都好，最起碼地方開闊，仰望星空，會產生無限的遐想，而在市區，沒有路燈的地方隻有恐懼。”孫詩華不屑地說道。
“說的極是。”石宇說。
“可是我們幾個站到操場去看星星，是不是有點冒傻氣。”方玉說。
“那好吧。”辛平同意了。王天舒同意去了，她不想去也得去。自從走出家門，來到大學，她凡事都順從王天舒，已經成了習慣。
“要去你們去，我可不去。”孫詩華堅持自己的觀點，沒有妥協。
方玉也沒有去，也許她隻想和洪濤單獨在一起，暢想畢業後自己的工作理想，憧憬即將開始的甜蜜生活，辛平很羨慕他們。沒有戀情的大學生活是不完整的。辛平認為方玉的大學生活才是完美的，她同樣渴望自己能有一段情感故事發生在大學校園裡。
很快，他們一行四人匆匆地走出了校門，而同行的，不僅僅是他們幾個人，好多人陸續走出校門，趕往市區。這個時候辛平才知道，還有兩部電影同時上演，隻是在不同的俱樂部和電影院。
返校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
夏季的夜晚，月朗星稀，樹影婆娑。清冷的晚風，像是少女輕柔的手，撫慰著人們忙碌了一天的軀體，讓人身心舒暢。深夜的街道上，車馬行人都已十分稀少，幾位同學踏著朦朧的月色，遠離了白天的嘈雜、遠離了學習的壓力，談論著班裡近期發生的趣事，暢談著對前途的擔憂、對學生生活的眷戀和對愛情的渴望，從沒有過的輕鬆。
星空，群星閃爍，異常美麗。小鎮，點點燈火裝扮，嫵媚動人。靜靜地夜幕下，信馬由韁，不羈的思緒，隨著那飄渺的如同樂曲的晚風飛到了無際的星空，藐視人間冷暖、笑看人生起伏，那種感覺真是美妙極了。此時，辛平的心情是暢快之中又有點激動。她靜靜地聽著其它三個人的談話，很少插言，她是因為怕自己的聲音、自己言談暴露出自己的心跡。
“分配的事不要太著急了，也許還會有轉機呢。”
“尚明，彆提那個倒黴的事，一提我就心煩。”王天舒不會隱瞞自己的觀點，更不會修飾自己的情緒。
“轉機？不會有了。”心情不錯的辛平，一提到分配，一縷憂傷又爬上了她的心頭。
因為工作調轉在八十年代初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困難的程度是現代人無法想象的。戰線拉多長、能否有結果都是不可預知的。很多人就是因為忙著調轉而將工作、婚姻都耽擱了。後來辛平在小興安嶺就遇到了幾個已年過四十的人了還在為調轉而奔波，工作一塌糊塗、生活也是形單影隻。
“彆急，誰都有不順的時候，你們現在可能難點，以後就會好的。人的一生不會總是不幸，好與不好就像方程式，永遠是平衡的、固定的。年輕時多吃點苦，今後的生活一定會很好的，這就是平衡。”
“但願如此吧。”辛平佩服尚明的見多識廣。但對自己今後的命運不敢奢望什麼，到了山溝裡，工作學習怎麼樣？能調出來了嗎？想到這些，心中一片茫然。
“彆說分配的事了好不好，一說這事兒，我就鬨得慌。”王天舒說道。
“為什麼不說呢。”石宇反駁道
“講演呢？慷慨陳詞的。”王天舒有點氣憤“你從縣城來，卻留到了市裡，你怎麼會理解我們呢。如果讓你到邊遠農村去，看你還笑得出來！”
“這不是為了激發你們對生活的熱情和勇氣嘛！”
“生活的熱情和勇氣是這一句話就可以激發出來的嗎？！”王天舒反問道。“尚明可以回家了，可以同大姐在一起了。你呢，也從縣城留到了市裡，你們都是人往高外走，而我倆呢，卻是水往低處流，是要砸碎鎖鏈後，才能獲得新生。既然是鎖鏈，要砸碎它，談何容易。”辛平不無感慨地說道。
尚明的女朋友是在下鄉時候的戰友，她先於尚明返城回到了省城，而尚明是“曲線救國”，上大學，畢業分回省城。那女孩兒對尚明一片癡情，每周最少一封信，間或還有一定的現金放在信封裡，是全班都知道的事，讓同學們羨慕不已。有時候，他如果沒有在第一時間拿到信，那裡麵的現金就會變成某些男生的美味。所以，到收發室看信，成了班裡一些男同學每天必做的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