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客廳,轉過院角,是上林苑。滿園青翠索目,紅紫迎人。當真是錦繡乾坤,花花世界。
“我娘的外公是有名的大夫,娘承繼了外公的醫術。許是整日裡擺弄草藥吧,她特彆喜歡花花草草。”他府中的這個上林苑,便是照搬了娘未出嫁時,家中的園林。群芳圃各花,每於早晚,俱令人加意澆灌,百般培養。“我娘最愛牡丹。”冬日圍布幔以避嚴霜,夏日遮涼蓬以避烈日。
寧王於一株牡丹上折下一朵,“這種名白雪塔,出自落陽。”玉樓春,千葉白花也。“外大瓣,內瓣細而皺折,層疊高起似球。花初開綠白色,盛開瑩白似雪如玉。”
他拉著寧安停下,將牡丹插在寧安的發髻上。他看著寧安,笑著點頭。“果真適合你。”他牽著寧安的手繼續向前走,“你知道嗎,這幾個月,我總是做夢。”噩夢。
“我先是夢到看不到的頭的彼岸花花田,又夢到看守花田的一個女子。之後,又夢到了夏侯老將軍以及少將軍死了,我還親手殺了你。”剜心後,血流遍地,洇染了她的衣衫,一點點從她身下洇開,直到整個大殿都是血。
寧安驚訝,隨即低下頭。“不過是夢而已。”
他看著寧安,“若是真的呢?”他握住寧安的肩膀,強迫她抬頭,“你告訴我,若是真的呢?”
寧安看向他的眼睛,與記憶中的不同。記憶中的他,總是溫和的看著自己,眼神是平淡的,有時會帶著一些無奈。現在的他,眼中是陰冷,以及機沉詭譎。對於他,無論經過多少世,都讓她感到陌生。生生世世,無一世不是相識難相見,雖為夫妻,卻從未做過夫妻。生生世世,無一世不是在重複。
“若是真的,我想求王爺,儘全力保住父兄的性命。”若是真的,她還想問一問,為何要陪伴她千年。
“無論真假,對於夏侯老將軍以及他的兒女,我都會儘力保全。”
“可是你沒有阿。”寧安輕輕道,言語中滿是寂寥,“他們死了,通敵賣國,死無全屍。”她的爹,四個哥哥,一個弟弟,包括她,都死了。
寧安微微偏頭,笑意渺漫如煙雲,帶著蒙蒙雨氣。“我是不信你的。”就如同你從來不曾信過我一樣。每每想到,心頭便如刀割。已鈍的刀子,一下又一下的割著她的血肉。撕扯下血肉,一下疼過一下,生不能,死不得。
“小安,你信我一次。”寧王默然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痛心與焦灼,他猛然抱住寧安。
“王爺,這句話我說過很多次。”可他從未信過她一次,如今,她已經說膩了。也不願信他。
她向後一步,退開了寧王的懷抱。“王爺,隻是一個夢。”就像她的千年,不過是一場夢。結束了,便也結束了。
她輕笑,轉身離開。
雪姨娘倒底還是小產了,她在飲下廚房送來的安胎藥後,腹中絞痛難忍,不多一會兒,便血流不止。她明知自己的孩兒不保,可這個時候,她還是心痛的難以呼吸。她蜷縮在地下,抱著自己的肚子,哭喊著讓老天不要拿走她的孩子。
雪姨娘院中的燈亮了一整夜,大夫以及接生嬤嬤來的時候,她已經因為疼痛暈厥了。第二日她一醒來便哭,她伸手指著寧安,聲聲泣血。“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兒。”
寧安立在她的床前,冷靜一笑,“雪姨娘此言差矣,怎麼能是害了呢,分明就是我幫你了。”已經死掉的胎兒,當然要早日打掉。“你的安胎藥是我換掉的,你腹中胎兒已死,再喝安胎藥也是多餘。”
“王爺,王爺——”她伏在床上,哀哀切切的哭著。是真傷心,也是真心痛。
“你不用喊了,王爺不在。”她怎會給她留機會、時機陷害她。既然這個孩子注定要流掉,她便助她向前走一步。“墮胎藥是你的侍女璉瑞去買來的,也是你的宮女藏在廚房中的。有城北街尾藥材鋪的夥計為證。”她唇邊噙著一抹冷笑,“哦,對了,還有這包紅花。”飄桂從外走來,將一包紅花扔在了她的麵前。“你讓璉瑞偷偷藏在我院中的紅花。”這一次她有了準備,怎會再讓她陷害呢?
雪姨娘看著她,突然冷哼了一聲。“你以為你找到了紅花,便能脫身了嗎?”這寧王府中,從上到下三四百丁,事雖不多,卻也如亂麻一般。她以為這偌大的寧王府,便隻有她們這幾個姨娘嗎?她以為這偌大的寧王府,她隻要搶先一步,便能獨善其身了嗎?她以為,這偌大的寧王府,隻有自己想要嫁禍她嗎?
寧安搖頭,“當然不能脫身。”因為這劑墮胎藥,便是她吩咐了飄桂,讓飄桂去廚房煎好送過來的。或者說,這幅墮胎藥,就是她送給她喝的。事就是她做的,如何能夠脫身。
“脫不脫身不重要。”她走進床邊,微微彎腰,貼在雪姨娘的耳邊道,“我隻是想要揪出某些人安插在我身邊的人。”她的私庫,可不是簡簡單單被盜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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