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成。
這堆骸骨是成成?
程銘被請去了警局,她看著檔案照片,越發的不解了。“我的女兒好好的。”
耿壯壯從檔案中拿出一張照片,“你看看這件衣服,是不是你女兒獨有的?”連體夏裝的式樣並不少見,可上麵的圖案卻是她的丈夫在女兒出生後親自畫的。
她的丈夫除了是美術老師,還是一個插畫師。他將為女兒所畫的插畫,製版印在了嬰兒服上。
程銘一陣煩躁,她心底下意識的抗拒,眼睛卻緊緊的盯著照片。
耿壯壯道,“程女士,我們需要取你的dna與骸骨進行檢測。”
程銘皺眉,怒視著他。“我拒絕。我說過了,我的女兒好好的。不過是一件相似的衣服,你們就認定了骸骨是我的成成嗎?”
耿壯壯不解的看著她,“不過是一件相似的衣服,驗一下又能怎麼樣?”
他們走訪了小區的鄰居,一些在小區住了二十多年的人都對他們一家有印象。夫妻兩人都是高學曆,工作好,婚後恩愛無比。他們有了孩子之後,孩子的小被子,小衣衫,都是夫妻二人找了工廠定做的,用的麵料,上門的花紋,均是精挑細選。小區裡不少妻子與她相比,同丈夫、家人說起程銘的幸福。
這件花色的小衣衫,確實有人看著好看,拍下照片拿去照著做。可還未等大量製作出品,便被他們告了。複製這件小衣衫的人是一個母嬰博主,被告之後,心中氣憤,便將衣服絞碎扔了。
曾經年輕漂亮的母嬰博主,十八年之後也被生活磋磨的粗了臉,彎了腰。她沒有一天不在後悔,見那件小衣裳好看,起了複製之心;也無數次不在後悔,錯將他們當作好相處之人,以為隻要她開口道歉,他們便能原諒她。
二百六十八萬。不少,也算不上很多,卻也讓她辛苦還了十年。她放棄了買新房,辭退了家中的保姆,每天親自提著籃子,與小區裡的阿姨們一起,為了一點點錢講價、爭執,晚上還要去樓下的便利店值班……好不容易還清了賠償,又想要攢錢買房。這十八年,她沒時間去拍照,沒時間去修圖,沒時間去經營她的母嬰賬號。沒了經營,自然便冷了下來,冷了下來,曾經關注的人便一一離開。
“……這是成成。”馬蒂雅看著照片,“我確定這就是成成。”她舉起手腕,比劃著,“這個鐲子,是沙金的,假的。說是沙金,誰知道對幼兒有沒有害。”當年她還曾經同洛佳說起過,也不知他在沒在意。“幼兒周歲宴,人多手雜,鐲子被換了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鐲子?
小張看著連同骸骨一同挖掘出的鐲子照片。鐲子隱約還能看到一層黃銅,但絕大多地方已經生鏽了。
“之後沒過幾天,成成便燙傷了,再之後,我也沒見過他們。”隻是聽小區的其他人說,說是燙傷了臉,程銘擔心孩子長大後臉上留疤,要帶出國治療。
“燙傷?”
馬蒂雅點頭,“程銘出了月子就回去工作了,孩子在燙傷之前都是她婆婆幫她帶。不過她婆婆不太喜歡她,連帶著也不太喜歡她的女兒,小區裡的婆婆媽媽們還在的都知道,帶孩子下樓遛彎時,沒少埋怨。”
她還記得那一日,是個大晴天。早晨六點剛出頭,婆婆媽媽們便將被子都抱到了小區裡的網球場上,搭起架子,拉開繩子。不到七點,便曬滿了被子床單。
“我婆婆一大早就下去曬被子去了,原本是說好了一會兒就回來吃飯,卻久久沒上來,她腿腳不好,我怕她出事,就帶著孩子下去找她,看到救護車停在樓下,這才知道程銘的女兒出了事。”聽說是早晨她婆婆沒注意,讓不足兩歲的孩子,撲進了剛開的熱水中。“我看到的時候,那孩子一張小臉,一雙手上都是水泡,看著可嚇人了。”她話音剛落,便驚了一下,“不對,成成還好好活著,那這是誰?”
是啊,成成還好好在這裡,這是誰?
成成。
成成。
林二謙試著喊她。
“成成?”
成成轉頭看著她,幼小的臉上露出一抹疑惑。
她額間的黑氣越來越濃烈了,她漸漸忘了自己的名字。
“成成。”
她看著林二謙笑,跟著說,“成成。”成成是誰呀?
“啊,啊。”魷魚伸手拉她。不過六個月大的小人兒長得又胖又壯,力氣也大的很,一下子就將成成扯了過去。
寧青看著魷魚,對寧安道,“魷魚是不是太胖了?”六個月二十多斤,看起來敦實又厚重。
“她的哥哥姐姐們幼時不也這樣,長大就瘦了。”寧安倒是不太擔心,“明天她要打疫苗,讓你姐夫帶她去兒科問問。”
“你不去嗎?”
“我要看著成成,她對生前的記憶越來越淡了,印堂黑氣也越發重了,怕是要變惡鬼了。”寧安看著成成,“你若沒事,便陪著一起去,我怕他一人忙不過來。”她的小女兒乖的時候特彆乖,鬨騰起來也是真鬨騰。她生來便力氣大,鬨起來她都難控製住。出生到現在,打一次疫苗鬨一次。以前小還能抱住,現在她根本抱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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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青點頭,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成成。“這麼年幼,便是變了惡鬼,也找不出因由。”找不出因由,便難消她怨氣,她便定會被打入大鐵圍山。
“我找人打聽了,她的骨頭都碎了,初步懷疑是高處墜亡。”寧青拉開椅子,讓寧安坐下。
“林二謙說她是淹死的。”如今屍體已經腐爛了,過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查清楚。也不知道成成還等不等的及。
成成。
成成。
程銘從夢中驚醒,夢中她的女兒,一張灰白的臉,哭喊著“媽媽”,可是她卻決絕的轉身離開了。夢中她抱著另一個孩子,親熱的喊著她女兒,在她冷時為她添衣,在她病時陪在她身邊。帶她走遍各國,為她勤學各色菜式。夢中她的女兒,幾乎成了一灘泥,孤孤零零坐在花壇邊,一聲聲喊著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