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生帶著門客與侍從跟在齊桓公與管仲的身後,穿過這個最大的宮殿,又穿過幾條長長的回廊,在快要到達一個偏殿時,門客與侍從都被攔下,讓他們在偏殿裡休息等候。
跟隨齊桓公三人進入議事偏殿的,隻有豎刁。
豎刁亦步亦趨地跟著齊桓公,時不時要攙扶一下主子,結果被齊桓公掙脫。
“寡人還沒老。”
“君主龍精虎猛,正當年富力強,奴婢隻是擔心而已。”
豎刁一臉諂媚與討好,齊桓公顯然十分受用。
“好了,你就在此等候。”
齊桓公讓豎刁留在門外,隻帶著管仲與申生進入偏殿。
豎刁心裡萬分委屈,他要掌握君主的所有大事小情,這樣才能精準地討好君主。
現在國君不讓他進去,意味著國君的這一次秘密自己無從知曉,心裡自然萬分難受。
國君讓他在門外等候,他也不敢去找那個小侍人了解情況,如果國君三人在裡麵密謀出了什麼結果,他就算事後了解詳情也失去了意義。
齊桓公三人在裡麵分賓主跪坐下來,裡麵沒有一個侍候的人,齊桓公才憤憤然開口
“姬詭諸(即晉獻公)竟然宣布廢除世子申生,立了那個乳臭未乾的奚齊為世子,哼,寡人欲會盟諸侯,討伐晉國,如何?”
管仲心裡暗叫糟糕,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齊國雖然號稱中原霸主,手下也有一眾小弟追隨,可大都是一些彈丸小國。
周天子倒是很喜歡齊桓公尊王攘夷的口號,可周王室的土地越來越小,更沒有自己一支像樣的軍隊,支持齊桓公也隻能是道義上的支持,根本拿不出什麼實際的東西。
管仲還在沉默,申生已經直接從跪坐改成了趴伏在地。
“懇請外祖不要伐晉,申生背負弑父罪名逃亡已是不孝,就算被廢去世子之位也是罪有應得,若是因此惹怒外祖,為晉國帶去災禍,申生萬死難辭其咎,唯有以死謝罪!”
申生邊說邊不停磕頭,額頭在地板上磕得咚咚作響,額頭很快紅腫起來。
而且這家夥真情流露,涕淚橫流。
管仲見此情景,微微鬆了口氣。
他就怕申生聽說自己的世子之位沒有了,火上澆油地請求齊桓公替他做主,自己就算反對,恐怕也無濟於事。
看見申生不停磕頭,齊桓公很心疼,齊薑是他唯一的女兒,被他用作聯姻的政治工具,先後嫁了兩任晉國君主,本以為苦儘甘來的她能夠享儘榮華富貴,卻沒想到最終還是年紀輕輕就死了。
所以他對申生這個外孫格外疼惜,他以為齊薑死了,申生的世子之位十分牢固,卻沒想到才過了幾年,姬詭諸那個老東西就要廢長立幼,這是動搖國本,天理不容。
連周惠王想廢長立幼都被自己阻止了,豈容姬詭諸那個老東西為所欲為?
申生被齊桓公強行阻止了繼續磕頭,可情緒還是不能穩定下來,仍然在不停抽泣。
此時的他真的又想自殺了,也許隻有死了才能真正解脫。
“請君主三思!”
看到齊桓公重新跪坐下來,管仲才斟酌著開口。
“周天子想廢除太子鄭,改立王子帶,我們因為早發現了苗頭,才阻止了天子的廢立。可晉國不同,晉國君主因為夫人齊薑已逝,又立了驪姬為夫人,幼子奚齊也成為嫡子,才致使申生地位尷尬,廢長立幼確實不對,可現已成事實,將來晉國必亂,何不等晉國亂後,再圖謀送申生歸晉呢?”
因為申生現在就在現場,管仲不好說的太明白,他總不能當著申生的麵說,就讓晉國亂吧,晉國亂了,咱齊國的霸業不是可以更上一層樓嗎?
齊桓公是個聰明人,不用管仲說的太明白,一下子就明白了管仲的潛台詞。
不過現在申生在這裡,他也不能哈哈大笑,然後來一句“仲父所言極是,就讓晉國亂下去吧,越亂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