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伽羅“你這是在質問朕嗎?”
陳環長歎一聲,抱拳躬身“臣不敢。”
陳伽羅聽到陳環的話,眼皮都在顫抖。‘臣’和‘兒臣’,一字之差,意思可就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了。
這個時代,君前奏對雖說還沒有立下規矩,非得怎麼稱呼;但是長久以來默認的,皇子皇女在麵見皇帝老爹的時候,都要以父皇稱呼皇帝老爹,以兒臣自稱。
要知道,到現在為止,陳琦最讓陳伽羅反感的,就是陳琦在五歲以後,就沒有再叫過一次爹、父親或者父皇。陳琦在陳伽羅麵前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感,君前奏對也是以‘臣’稱呼自己,以‘陛下’稱呼陳伽羅。
而陳環竟然直接在陳伽羅麵前自稱臣,雖然明麵上沒有說什麼,但是那態度已經很明確了,陳環生氣了,在和他這個親爹在耍脾氣。
陳伽羅原本冰冷的神情稍作舒緩,語氣清冷的說道“怎麼?現在翅膀硬了?敢跟朕耍脾氣了?”
陳環無奈的歎息一聲“並非是臣以下犯上,臣也無意要觸怒天威。臣隻是不明白,您對三弟的惡感到底從何而來?難道就憑司天監的幾句話,就能將父子離間到如此境地嗎?”
陳伽羅將手中的錦帕丟在地上,語氣冰冷的說道“哼。是朕在找他的茬嗎?但凡他做的不那般不近人情,不講規矩,朕犯得著天天生他的氣嗎?”
“看看這書信,寫的是個什麼東西,君臣奏對的規矩呢?行文行書的規矩呢?虧他也是讀過聖賢書,受過名師指點的,這般行文書信,哪裡有一點點儒生該有的樣子?”
“而且,他隻是一個皇子,官秩不過五品,食軼也不過兩千戶,誰給他的膽量,敢讓大元帝國的太子殿下,給他親寫奏折,這不是在倒反綱常,是什麼?”
陳環附身,將錦帕撿起,小心翼翼的撣去上麵的塵土,揣進懷中。
“規矩?人情?父皇您不覺得,您要的有點太多了嗎?”
陳伽羅聞言,眉頭緊蹙,手掌緊握成拳,忍不住顫抖起來。
陳環看著陳伽羅的樣子,知道自己這皇帝老爹是真的生氣了;但是他現在也是豁出去了,陳琦的那封信,讓陳環鬱結在心裡十多年的怨氣都爆發出來了。大不了就是被禁足唄,有啥呀。
“父皇在這封書信上,看到的都是僭越逾製,不符合君臣奏對,不符合行文規矩。”
“兒臣看到的,卻是一個兄弟對兄長的思念;看到的是一個不受重視的孩子,做事時的小心謹慎;看到的是對於家族的忠誠,對於父母的熱愛。”
陳環右手撫摸著胸前,那個位置正是放著陳琦書信的地方。
“陳琦這封信,不是寫給您的,也不是寫給母後的,而是寫給兒臣的。既然如此,隻要兒臣這個當哥哥的不覺得不合適,隻要兒臣這個哥哥覺得寫的好,那關彆人什麼事兒?關君臣奏對什麼事兒?”
“父皇您沒有兄弟姐妹,孑然一身,不存在特例。可是縱觀曆史,哪個皇帝的兄弟,不是被皇帝寵著?隻要不做出格的事兒,不做危害江山社稷的事兒,誰又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
“怎麼這些在父皇您這裡就成了大逆不道,就需要被嗬斥了?”
陳環稍作停頓,接著說道“咱們再說這行文規矩。您剛才說陳琦也是讀過聖賢書,受過名師指點的。”
“三弟讀過聖賢書不假,可是何時受過名師指點?又是哪位名師指點過呢?”
陳伽羅被陳環的話給問懵了,沒錯,陳伽羅他自己都不記得了,自己從來沒有給陳琦安排過老師。
陳環看著自己父皇那表情,哪裡還不知道陳伽羅現在在想什麼。
“臣從未下旨,允許三弟去皇室學堂學習,也從來沒有給三弟請過什麼老師,來指點他的學問。三弟讀書識字,都是兒臣一點一滴的教的;是兒臣從皇室學堂中學習歸來,再手把手的交給陳琦學習的。”
“恐怕您還不知道吧,您的這個三兒子,僅僅用了八年時間,就將皇室藏書閣中所藏的所有書籍全都看了一遍。他不僅通讀儒家經典,諸子百家的學說,就沒有他不會的。”
“您天天都在朝堂上誇讚您的六兒子和九兒子,說什麼他們文武雙全,天下少有。可是您也許自己都不知道吧,在您的三兒子陳琦麵前,包括兒臣在內,所有的兒孫加一起,都找不到一個,能在文化修養上與陳琦一較高下之人。”
陳伽羅現在已經有點麻了,沒錯,就是麻了。因為陳伽羅之前都不知道,陳琦的文化修養如此高深,甚至是冠絕所有皇室子女,這真的太難讓他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