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放下手中的油紙包,眼睛不看高潛,隻盯著桌上的菜肴,臉上笑容可掬,口中抱怨不停。
“要不是為了給你買這羊乳的,我早就回來了呢,真是想不通,怎麼那麼多人愛吃這羊乳的?什麼羊肉啊羊排的,我真是吃不了一點兒,上回被你逼著吃,害得我——”
忽而一頓,掀眸看他一眼,尷尬笑笑“彆提了,不然影響胃口。”
她也不等人說話,抓起一雙竹箸遞了過來。
“還傻愣著做什麼,快吃啊!”
一顰一笑,神飛色動。
高潛沒動,眼睛始終沒從她臉上移開,她以為他是在嫌棄宮外的食物粗鄙。
梁婠擰著眉頭,索性抓起他的手,將竹箸塞進他手中“彆瞧它們其貌不揚,很可口的,你嘗嘗吧,這可是幾十年的老招牌呢,我很小的時候,我阿翁帶我來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替他布菜。
“我記得那時,他會要兩個小菜,外加一壺酒,然後,”她停了停,環視一圈,指著靠近門口的位置,扭過頭看著他笑。
“就是坐在那個位置,然後,看著街麵上來來往往的人,能坐一下午,”她說著,搖搖頭,“那時我也不懂,路上的行人有什麼好看的呢?”
她語笑嫣然,卻眼泛水光。
自他們相識以來,好像也從不曾見她這麼快活過。
高潛不由自主握緊竹箸。
麵前的小食碟裡不一會兒就堆得跟小山似的。
“你該不是怕這裡麵有毒吧?”梁婠眨著眼睛,挑眉一笑。
高潛低下頭,隨便夾起一箸,放入口中。
他現在還怕什麼毒呢?
高潛頭低下去的時候,梁婠臉上沒一點笑。
用到一半,有人朝他們這桌走來,行至一半,踟躕著不敢上前,隻伸頭往這邊瞧。
兩人察覺異樣,一同抬頭看去,竟是方才鬨市上的婦人。
婦人看到沒認錯人,展顏一笑,靠近兩步“妹子,你那首飾香膏可賣完了?”
梁婠一愣,看看高潛,又看一邊的包袱,再看回婦人,誠實搖頭“沒呢,還剩許多。”
婦人一拍手,挽唇笑了“這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回家後,那幾個未出閣的女叔見了,都十分喜歡,隻央我去尋你,誰知我再返回攤位,再不見你,好容易問了路人,才一路找來,幸好沒叫我白跑一趟,你可願意拿上東西陪我走一趟?”
“你什麼人,好大的膽子!”高潛忍著聽她說完,立時變了臉。
梁婠剛要安撫,婦人滿是不屑瞅他一眼,再往桌上細看一圈,冷冷諷刺。
“我什麼人就不勞你操心了,你還是看看你什麼人吧!一個大男人到底是怎麼給人家當夫婿的,明明自己有手有腳,卻大冷天逼著妻子出來賣東西,賣也就賣吧,連搭把手都不會,沒容易賺點錢,扭頭就得給你買吃買喝,嘖嘖嘖,這麼一桌兒,隻怕方才賣的錢都叫你一頓吃完了!”
“你——”高潛臉黑透了。
婦人哼笑一聲,白他一眼“我什麼我,白瞎了你這副好皮囊,倒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啊!”
梁婠聽得心驚肉跳,看一眼高潛臉色,在他大發雷霆前,連忙擋去身前,雙手按住他的肩,對上他目光,輕聲輕氣“彆氣彆氣,她是要買我們的東西。”
高潛陰沉著臉不說話。
梁婠這才扭頭朝婦人看“嫂子家離這兒遠嗎?”
婦人搖頭“不遠的,你瞧,就在那掛著紅燈籠的酒肆旁。”
梁婠順著婦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的確很近,就在斜對麵。
她又回頭看高潛,輕聲哄著“你在這兒坐著等等我,做完這單生意,我們就回家,好嗎?”
回家?
高潛臉色稍霽,從肩上拿過她的手,握在掌心,仰麵看她“我們現在就可以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