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湧上來的腥鹹也壓不住嘴裡的苦。
高潛沉默一下,又問“會嗎?”
“會怎樣,不會又怎樣?你以為這樣就能掌控我嗎?”
梁婠冷冷看他“何況這點痛比起你帶給我的,又算得了什麼?”
高潛眯起眼,嘴裡苦得厲害。
錢銘含淚跪在地上,看看這個,望望那個,急道“娘娘,陛下他——”
梁婠忽地有點想笑“你快死了,是嗎?那就意味著,我也快死了。”
高潛雖未承認,但也沒否認。
梁婠心下明了,雖不能給他診脈,但從他的氣色和服藥的次數,還有太醫令的長籲短歎中,如何不能窺見一二?
“什麼出征,什麼封後,這一出一出的,不就是為了掩飾嗎?”
梁婠搖頭直笑,儘是諷刺。
高潛微微眯眼,千言萬語全堵在喉頭。
眾人心肝俱顫,完全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麼。
江惟眉頭皺得緊緊,娘娘未曾習過武,根本不是主上的對手,可主上這般行事,分明是有心讓著……或者是故意試探?
他有些看不懂。
錢銘看著兩人,心知誤會太深,急紅了眼,實在無法,隻得狠了狠心“娘娘,您真的誤會主上了,服下影的根本不是您,是主上,主上為了救您和公主——”
“住口!”高潛沒抬眼,聲音極冷,“爾等全部退至殿外,沒有孤的允許,誰都不許踏進半步。”
江惟臉色刷白“陛下!”
彆說江惟,餘下人皆是滿目震驚,隻覺不可思議。
明明拿下皇後是輕而易舉的事,可現在卻讓他們所有人都退出去?萬一出了事,該如何是好?
高潛沉下聲“孤的話,你們聽不懂嗎?”
冷然一聲,唬得舞姬樂師連滾帶爬,又像得了赦令,唯恐逃之不及。
江惟無可奈何,隻能一步三回頭帶著禁軍離開。
錢銘不顧被人架著往外拖,也不顧冷冽如刀的眼神一再警告,抹著眼淚大聲哽咽著。
“娘娘,主上從未想過要控製您,很多話都是編出來騙您的,他隻是想救您,真的隻是為了救您!陛下,您何苦要這麼瞞著啊,何苦啊……”
又哭又喊的人還是被拖拽出去。
再大的聲音也漸漸聽不見。
梁婠怔怔望著眼前人,僵僵握著劍,臉上一片蒼白,從腳底卷上來的涼氣,將她凍住。
她豁然省悟,終於明白錢銘為何幾次欲言又止,也終於明白他們症狀為何與她所查的有出入,而那些配製的藥如何都不對……
怪不得高潛將沐宴抓去,故意讓他看見,故意讓他聽見。
隻是為了讓她相信,她服下的是影。
梁婠吸著氣,目光滿是冷意,一步步後退,聲音微微顫抖“你以為我會感激你嗎?”
恐懼、厭惡,還有前所未有的恨意,像海浪瞬間將她吞沒。
眾人已然離開,空蕩蕩的大殿裡除了他們再無旁人,她的聲音聽起來像索命的鬼魂所發出來的。
高潛握住劍身,阻止她再往後“你在怕什麼?”
即將脫口的話在觸及她的目光後,悉數咽了回去,他眯起眼,看向彆處。
口中忍了許久的鮮血,最終還是溢了出來,刺目的紅色順著嘴角蜿蜒而下,更顯得他麵孔灰白。
高潛猛地一把甩開梁婠手中的劍。
哐嘡一聲,長劍砸落在遠處。
高潛抬手輕拭一下嘴角,手心手背都是血,血珠斷了線似的,從掌心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可他仿佛看不見,也絲毫感覺不到半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