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明,梁婠從床上爬起身,簡單梳妝後,先去灶間看了一圈,又讓穀雨與暮山各拿一個竹籮,準備去後山挖點鮮筍野蕈。
說好宴請宇文珵,她可不想怠慢。
不想臨出門,太醫令知曉他們要去後山,說什麼也要同行,尋一尋草藥。
梁婠便又另取一隻筐子背上,宇文玦看一眼,接了過去。
周昕起得早,見一群人出行,稀奇得很,梁婠索性將他也帶上。
本是簡單找些野生食材,不想老的小的湊到一起,浩浩蕩蕩一群人,倒像是去野遊。
前夜裡才下過雨,林間長不少蕈子。
一路走,一路說笑中,收獲頗豐。
宇文玦並不能十分理解親自去采野味,可見梁婠領著周昕認野菜、辨藥材……跟在後麵聽著看著,漸也覺得頗有趣味。
穀雨早能獨當一麵,在暮山跟前一邊講一邊示範,滔滔不絕,倒也生出些默契,隻偶爾有辨不清的蕈子才會來求助梁婠。
陳德春默默瞧著嬉戲笑鬨的一群人,眯著笑眼撫著小胡子,孑然一身一輩子,此刻倒也有幾分兒孫環伺感覺。
果然,這麼玩玩鬨鬨一圈後,晚宴不出所料有些遲。
宴席設在庭院中。
公孫敘心思不在吃食上,眼睛有意無意就往宇文珵臉上瞧,現下能不能勸得殿下迷途知返,所有希望就寄托在主上身上了。
宇文珵坐在主位上,盯著呈上來這叫不出名的細碎小紅果子,不由蹙起眉頭。
麵前的長案上擺了不少器皿,可細細瞧過去,茶葉不似茶葉、果品不像果品——
就在這時,有婢女端上餐食,待看清是什麼後,眉頭越擰越緊。
除了兩道點心,是他熟悉的、吃過的,有個彆幾個依稀能辨出是何物烹製而成,其餘的實在是……
這般宴請皇帝?
故意薄待?
宇文珵心思百轉,想是這個梁氏因記恨前兩日的事,故意用宴請來戲弄他?羞辱他?
心下不禁生出幾分不悅,麵上也跟著沉了沉。
他垂下眼,瞧著瓷杯裡漂浮著的、不知名的綠葉子,端起來飲一口這所謂的‘茶’。
張垚始終埋著頭,一會兒看看陳德春,一會兒瞅瞅宇文珵。
宇文玦時不時跟宇文珵說幾句話,剩餘的時間都在專心致誌擺弄麵前的魚,卻久不入口。
單從這開宴的氣氛便預示著,這似乎是一頓極其乏味無聊的宴請。
陳德春撿起一顆覆盆子吃得笑眯眯,完全不在意空氣中漸生的怪異。
梁婠才從後廚出來,隻經過張垚的案幾時,視線不經意間從他頭頂掃過。
她沒有同宇文玦同席,而是在他案幾旁另設一席。
剛坐下,還未張口,有一隻瓷碟送了過來。
梁婠接過,衝宇文玦笑笑。
他總會把魚肚上最肥美的一塊夾給她。
“辛苦了。”
聲音不大,卻能叫在座人清楚聽到。
梁婠抿唇笑而不語。
公孫敘沉著一顆心瞧一眼兩人,又低頭看麵前的野蔌山肴,餘光又瞥向主上。
殿下也真是糊塗,怎容梁氏這般由著性子胡來?
她叫人張羅這種糲食粗餐招待主上,竟還敢當眾叫苦?
公孫敘暗暗歎氣,歸根結底還是主上性子太過寬厚軟弱,若換做上皇帝,隻怕早將這案幾掀翻,哪還能繼續坐在這裡?
他歎著氣,又看一眼宇文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