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屋子打掃得很乾淨,小幾前,兩人各坐一邊。
梁婠低著頭,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展開的畫像,心頭又酸又軟。
畫像上畫著一大一小兩個孩童,大的是男孩,小的是女孩。
是兄長抱著小妹。
尚不到一歲的小女童沒那麼好耐心,許是維持這個姿勢久了,她有些不耐與焦急,烏黑的眼珠盯著彆處,似乎有旁的東西更吸引她,抱著她的男孩,牢牢圈住手臂,緊張得生怕將人摔了,眉眼間透著失措與無辜……
宇文玦隔著小幾朝畫上看一眼,解釋道:“本是讓他們隨意繪上一張便好,誰想竟搞得這般生硬。”
梁婠沒否認,確實很刻意。
手指輕輕撫過小女童圓圓的臉蛋兒,嘴角不禁浮起淺笑。
單看這幅畫就知道,兩個小家夥勉強維持那麼久不亂動,定是既委屈又無奈。
不知怎的,她就想起以前,曦兒軟乎乎的身子趴在她懷裡,睡得甚是香甜。
小孩兒一天一個樣兒,也不知道,等再見麵,曦兒還是否再記得她這個母親?
唇邊的笑意也如潮水退去。
宇文玦握著手中的陶瓷杯,抬眸瞧了瞧沉默許久的人:“來之前,我看過她,一切都好,你放心。”
礙於齊王妃一直纏綿病榻,周國新君登基後,尚未進行封後大典,後宮諸事依舊由先皇後獨孤氏代為掌管。
後宮等同於虛設,又如何憑空多出來子嗣?
因而出於多方考慮,他並未昭告天下宇文曦的存在。
宇文玦稍稍一頓,又道:“我也不確定何時能回去,不放心將他們留在宮裡,想了想還是覺得山莊更穩妥些,何況,他們也住慣了。”
梁婠輕應一聲,又看了看畫像,才小心翼翼合起卷軸,裝進一旁的錦盒裡,再放到他麵前的幾上。
“我看看就好,這畫還是你收起來吧。”
“好。”宇文玦沒拒絕。
世人眼中,高曦和高昕早已離世。
梁婠知道宇文玦未將兩個孩子接去未央宮,也是有所顧慮。
他們好不容易脫離晉鄴一眾人的視野,是不該再露麵的,至少現在還不能。
宇文玦放下杯子,看她,“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
梁婠抬抬眉,輕輕搖了一下頭。
身上還披著他的大麾,鼻尖縈繞的是熟悉的冷鬆木香,陶瓷杯中的熱水也不知從何時起不再飄著白氣。
“我知道你來此隻是為了親口跟我說,你要對齊開戰。”
周君領兵出征,伐齊之意,人儘皆知。
可大軍停留在漣州十數日,卻始終未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這仿佛是在晉鄴朝堂上的人頭頂上懸了一把劍,這劍究竟會不會落下、又何時落下,委實叫人猜不透。
宇文玦直視的目光極為坦誠:“是。”
梁婠點點頭,尤為認真地看他。
無論身處何處,他從來都是行若無事。
她見識過陸太師的鐵石心腸、殘忍冷情;也見證過大司馬與將士們的袍澤之誼,護民護國之心;以及他毫無保留地將一顆心給了她……而現在,他已是一國之君。
梁婠瞧著這個距離自己一幾之隔的人,是這麼熟悉,卻又帶了點陌生。
她看得很清楚,他是他們,卻也不止是他們。
反觀自己呢?